第33章 第33章
高三的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黑板上方的倒计时就只剩下了160天。
还有三天就是新历年了。
单维瀚打电话过来说他太忙没办法飞过来陪她过节，可斯年却不小心看到了他发表的一条状态的定位，他在柏林。
至于他去柏林干嘛，又是和谁在一起，她懒得猜。
而斯静那边，自从单维瀚出面把她托付给了周家，她们母女就再没有见过面。
斯年在周家休养了一个月，完美错过了第三次全省联考，接着在随后的第四次联考中，她的成绩就掉到了年级第四。
松城一中是严抓学习的学校，对于早恋这种事儿是从不姑息的。胡杨之前追她的时候追得轰轰烈烈人尽皆知，导致班主任每周差不多都要分别找他们俩谈一次话，以确定他们之间的革命友谊还是纯洁的。
斯年不知道胡杨是怎么跟王雪琳说的，反正在她几次三番诅咒发誓地表示她对胡杨一点男女之情也没有之后，王老师终于不再跟她聊胡杨了，她的耳根也终于清静了许多。
然后，她开始跟她聊人生聊理想聊父母和家庭。
作为高三的班主任，王雪琳是真的把自己全部的心思都花在了学生身上，每天早晨天还没亮她就出发来学校盯早自习，晚上第三节自习课结束回家的时候，她家孩子都睡了。
她想着，她既然已经是个不合格的母亲了，就不能再当一个不合格的班主任。她得尽她最大的努力把孩子们都往上托一托，争取让他们都能考上自己理想的学校。
这次月考结束，她又单独把斯年叫到了办公室。
“年年，我桌面上有奶茶你喝不？”
“啊，王老师我要是拿了您的奶茶回了教室，一会儿那帮狼就会都跑这来让您请客。”斯年笑。
“那你就在这把它喝完，别告诉他们。”王雪琳给自己的保温杯里接了热水，然后笑盈盈地坐到了斯年对面。
这孩子之前生病的时候她去看过，说实话，她当时最担心的就是她会陷入那个状态里面走不出来，因为，一中每年都会出一两个这样的孩子，只是学校一直捂着不让传罢了。
而现在她还能回到教室，考到年级第四，她心里非常欣慰和满意，恨不得抱着她亲上一口。
“你这次考得很好，一个月没来学校，成绩也没有什么大的波动，这说明你之前学得就特别扎实。至于这段时间落下的课你也不要担心，王老师不是把各科的课件都给你了吗？你对着梳理一下，应该问题就不大。”
王雪琳帮斯年把奶茶封口扎破，递到她手里。
这是一杯鲜芋牛奶西米露，喝着特别香甜，里面的料太多，斯年喝的时候腮帮一鼓一鼓的，直看得王雪琳母爱泛滥。
“谢谢老师。”
“你现在在周家住的习惯不习惯，他们对你好不好？你要是有什么觉得不舒服的地方都要及时告诉老师啊，老师帮你想办法，实在不行你去我家住，我家你叔叔单位在外地，他不经常回来。”
“嗯，好。周爸安妈都对我挺好的，像自己亲生的一样。”
这个寒冷的小城，太多人给了她终身难忘的温暖，有了这些温暖，她就再也不那么孤单了。
“好，好。还有一件事，学校要在期末考试之前举行个活动，就是让学生跟家长说说心里话，也算是一种情绪和压力的释放吧。这还有半年就高考了，其实家长和孩子都挺煎熬的。你在班上看着大家都若无其事的，其实啊，老师私底下都不知道去劝了几个崩溃大哭的学生了。没办法啊，高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确实很磨人，很考验心理承受力。”
斯年听了王老师的话，半天没吭声，她的意思是想问她这个活动她参不参加？
“年年，你有心里话想跟你爸妈说吗？有的话，老师帮你联系他们来参加活动。”王雪琳抬眼瞧了瞧斯年，试探地问道。
“不用了王老师，我就不上台发言了，我跟我那爸妈没什么想说的。”
“啊，也行，老师尊重你的意思。你把奶茶喝完就回班级去吧，然后叫那个蒋一凡到办公室里来一下。这个东西，又给我考了个倒数第一。”
“好。”斯年站起了身，奶茶还剩一半。
“对了，年年，老师想跟你说的是，这个原生家庭都是我们没办法选择的，但是我们可以通过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你想，等考上了大学，你就是一只自由的鸟了，他们就是想控制你，也抓不到你了。”
“嗯，谢谢王老师，我先回去了。”斯年跟老师点点头，然后退了出去。
走廊里不远处胡杨正靠在窗台上和他的哼哈二将说笑打闹，看她出来，他立刻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怎么样？琳姐没说你什么吧？”
“没，她还奖励了我奶茶呢，说我考得不错。”斯年扬了扬手里治愈系配色的杯子。
“你当然考得不错了，你年级前五。哎，这样下去我怎么样才能跟你上一个大学啊。”
胡杨这次考得其实也还行，年级排名八十四，在一中能稳定在前一百，总归也能上个不错的大学。他爸妈对他也是很满意的，他们家这样的人家，就算他是个智商潦草的败家子，他们不也得受着？可他竟然还挺聪明的，这不是祖坟冒青烟这是什么？
“你可别跟我上一个大学，耽误我四年青春。”斯年半真半假地笑道，“哎对了，蒋一凡，王老师说也要请你喝奶茶呢，你快进去吧。”
“真的？太好了。”蒋一凡乐颠颠地敲班主任门去了。
“年年，你想好要考哪所大学了吗？”胡杨认真地问她。
“想好了啊，x大，城哥在那个城市呢。”斯年毫不避讳。
“你就非得这么扎我的心？”胡杨捂住了心脏的位置。
“别演了，你有心吗？”斯年大大喝了口奶茶。
他们一起站在窗前向外眺望，新年的松城满街白茫茫，也满街张灯结彩。
到了家校活动的这一天，学校把所有高三的家长都请到了大礼堂。
一开始，班主任在班里宣布学校要搞这个活动的时候，得到的是嘘声一片。
“你们先别急着反对，先静下心来想想，如果真有这么个机会让你和父母说说掏心窝子的话，你想说什么？好了，今天的晚自习我们就什么都不做了，每个人都给我认真思考，认真写。哪怕到最后你只有一句话想说也行，人与人之间都是需要理解的，就算是父母子女也是。”
王雪琳说完这句话就搬了把椅子坐在讲台上批卷子，底下的人心里不情愿，却也没办法，只能绞尽脑汁地编。
可是编着编着，他们竟编出灵感了。文科学生骨子里的文艺和感性都被勾了出来，好几个女孩子写到第二节课的时候已经写了四五页作文纸了，哭得眼泪哗哗的。
赵佳玉就是其中一个。
她一边写一边哭，光鼻涕纸就塞满了一抽屉。
再伸手，卷纸，没了。
“年年，你还有纸巾吗？”她向斯年求助。
“哦，有。”斯年放下手里的书，从抽屉里拿了两包纸巾给她。
赵佳玉见她正在看马尔克斯的《霍乱时期的爱情》。
“你不写？”
“嗯，我爸妈在外地赶不过来参加活动，我也就不费劲了。”斯年笑笑，继续翻她的书去了。
可真到了活动那天，斯年竟一眼就看见了人群里的斯静。
她相信王雪琳不会背着她邀请她的，那么，她这是在家长群中看到了消息自己来的？
校长张春晖亲自为活动做了开场白，他一个人就进行了差不多四十分钟的演讲，从他的发言内容看来，斯年断定他是个野心勃勃且有一定文艺情怀的男人。
如果不做校长，他大概可以去做脱口秀，因为他的演讲节奏特别好，诙谐中又兼具一点小煽情，不知不觉中就抓住了全场听众的心，让大家顺着他的思维向前狂奔。
就，挺会洗脑的。
也挺会打鸡血的。
最后，他终于从两个大箱子的学号中抽出了二十个幸运儿。十个理科生，十个文科生。
底下坐的七百多学生也很好奇到底谁这么倒霉会被抽中，所有人都忍不住好奇张望。
斯年心里却一笑，这种把戏怎么还会有人信。她敢打包票，这十个人的成绩一定是有规律可循的。
果然，她们班被抽中的不仅有赵佳玉还有蒋一凡。
这俩人都挺典型的。
赵佳玉出身农村，算是励志代表，蒋一凡就纯粹来搞笑的。
赵佳玉的信中多次提及了父母的不容易，并保证自己一定会全力以赴，绝不辜负他们的期望。她这番话引起了底下家长的狠狠共情，好多人都听得热泪盈眶，等她下台的时候，全场掌声雷动，气氛算是达到了个小高潮。
而蒋一凡就一如既往地不着调。
“妈，相信你听到这的时候，一定已经深深感受到了别人家孩子的优秀、懂事、上进以及孝顺，我在这就求你一件事，回去可千万别因为他们打我一顿。你得这么想，别人家的孩子那都是要上交给国家的，可我就不一样了，我就陪在你身边。等你老了，我天天陪你下楼遛弯，跳广场舞，我还能给你们当领舞，指定让你特有面子。你半夜嘴馋了想吃夜宵，你儿子没二话，立刻就下楼给你买去，你生病住院我就打地铺照顾你，永远都不会把你送养老院去，我陪你一辈子。”
蒋一凡就属于那种特别贫，脸皮厚还爱演的人。他这一顿用插科打诨的方式真情流露，把底下家长哄得又哭又笑，她妈妈感动得都快哭抽了。
她这大儿子多好，就算学习差了点又怎么了，况且，他只是重点班的倒数第一，要是在全年级，他也能排上中游呢，总有个本科上。这孩子的性格就算去要饭，他都能比别人要的多，况且他们家还有车有房有存款呢。
她怕什么。
二十人讲完，张校长又出来做了陈词总结。
然后也不知道怎么，他就看见了第一排坐在轮椅上的斯静。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咱们这还有家长身体不方便也赶来参加孩子活动的，太让人感动了。对了，这位家长，你家孩子叫什么名？”
张春晖亲自走到了斯静身边。
斯年的眼皮狠狠一跳。
这是要出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