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斯年跟着民警离开了家，临走的时候她什么都没带，只是紧紧抱着她的小兔子。
那个小兔子双手插袋，眉毛竖着，看着特别励志。
跟现在的斯年，一点关系也没有。
民警叫周海潮，四十岁，家里有个读小学五年级的闺女。正因为他养的也是闺女，才更加心疼斯年的处境。他简直想象不到，他的闺女如果也变成了这样，他还能不能活下去。
“安然，安然？”他大喊着老婆的名字。
“怎么了？”女人在铁路工作，今天刚好轮休。
“快给这孩子弄点吃的，煮个面，多打俩鸡蛋！”
“哎，哎，马上。”
安然和周海潮是高中同学相恋多年才走到一块的，这么多年夫妻间的默契让他们很多事都无需多言。
胡杨也跟着民警来了他们家，他实在放不下斯年。
“你说你是她同学？”周海潮给胡杨倒了杯水。
“是，她是今年9月份刚转进我们班的。”
“那她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
“特别聪明可爱，她是我们年级第一。”胡杨又哽住了声音。
“就这她妈还有什么不满意？”周海潮想，要是她的女儿也能考上一中，并且还是年级第一，他做梦都得笑醒。
“她大概是不满意她爱上了一个她不该爱的人。”
胡杨什么都明白了。从始至终，他们的故事里，都没有过他。一直以来都是他一厢情愿。
“什么人？”
“一个，汽修店的员工。”
“那他人呢？”
“我刚托人问了，他去南方了，换了手机停了微信，现在没人联系得上他。”胡杨眸色黯了黯，小声说道。
“哎，这家长怎么能用这么强硬手段对孩子呢，逼得太紧了，这迟早是要出问题的啊。你等下，我接个电话。”周海潮看了眼斯年，走向了阳台。
“喂？小赵，队里怎么说？什么，她们家已经跳了一个孩子了？！”周海潮震惊到差点摔了手机。
“那你帮我转告队里，这孩子暂时不能回家，就先安排她在我家住下，我今天下午就把我妈接过来照顾她，等我回队里就打申请报告。这孩子应该是早都病了，只是一直没人发现而已，我们得想办法救她。”
单维瀚又飞来了松城。
这一次宋振东没有再去接他。斯静带着人大闹了云家的婚礼，两家人从今往后那就是仇人般的关系，再也没有往来必要，毕竟宋振东的老婆是人家云城的亲小姨。
单维瀚头大如斗，心烦得不行。
回去时雨又过来找他，说是想和他一起上山给没了的三个孩子烧点衣服。这第三个孩子没的时候还只是个孕囊，可前两个孩子拿掉的时候其实已经成了形。那时候他哄她，说他们还年轻，以后想要还有的是机会，可谁能想到，到最后她连做母亲的资格都失去了。
时雨流产后太过于伤心欲绝，又折腾来松城和他吵了一架，人清减了好多，俩人处理完孩子的事正要往回走，她就晕了过去。这秋后天凉，山上又尤其的冷，她冻得脸色青白，指尖冰冷，单维瀚一下心软到一塌糊涂，紧紧把她抱在怀里不肯撒手。
他在他们曾经的爱巢里照顾了她几天，俩人就又情不自禁走到了一起。
说到底，还是有感情啊，他们之间也有十年，那不是十天。
可谁曾想，他那边刚处理好，斯年这边就又出了事。上回他走之前已经和斯静说了，不要逼孩子太紧，只要她平平安安过完高考这一年，后面什么都好说。
正常人谁会记得十八岁时候喜欢的那个人一辈子？
可她偏不听，非把孩子逼抑郁了不可。
“你又怎么着年年了？我已经为了你亲手杀了我另一个孩子了，你不要让我失去我现在唯一的孩子了！”单维瀚进了门就朝斯静大喊，吓得保姆在房间里大气都不敢出。
“单维瀚，你还有脸怪我？这么多年你管过孩子吗？还不都是我在给她规划我在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还你亲手杀了你的孩子！你外面的那就不叫孩子，那叫野种！”斯静也不甘示弱地回敬他。
“好啊，既然这样咱就离婚，我再婚再生，那就不是野种了吧？”
“时雨已经生不出来了，你跟谁生？这就是你们的报应！”
“真是好笑，这世上只剩下你和时雨了吗？我单维瀚现在娶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年轻貌美能生养的，是什么难事吗？你还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就拿捏住了我，你只不过是运气好，刚好生了我最喜欢的孩子而已！”单维瀚的话极尽尖锐和讽刺。
“你这个渣男，畜生！”
“刚好你也是个垃圾，泼妇！”
“单维瀚我跟你拼了！”斯静失控地推着轮椅冲过来，伸手去抓沙发上的男人。
可她只是一个残疾人，还是个残疾的女人，就算她身体健全时，又怎么会是人高马大的男人的对手？
单维瀚对她彻底失去了耐心，反正斯年现在也不在家，他更加不用因为维护自己的形象而吃哑巴亏，他揪起斯静的领子，一巴掌就将她扇到地上去了。
他他妈早就受不了这个时不时就要歇斯底里的疯婆娘了。
她害他失去了心爱的小女儿，这笔账他还没找她算呢！
他从来就没有在乎过孩子们是不是一定要考名校，是她一直在钻牛角尖，非逼孩子们，现在她把她们一个逼死了，一个逼疯了，她终于满意了？
当初他就不该同意她把斯年带到北方来，以年年的成绩，随便考考也是个985，何必非要争个top？学历这东西够用就得了，反正他女儿将来也是要接他的班进驻管理层的，还愁她将来没有饭碗？
斯静这就是平时太闲了，非加入那些什么妈妈群，看着人家炫耀自己家的孩子给弄出心理疾病来了，现在好像她的孩子不能做出那些成绩来，她就没脸做人了一样。
人们总是习惯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外人，她怎么知道那些家长和她说的话是真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一切都是真的，又怎么样？
他的斯年漂亮，情商高，家世好，随便怎么样都能过快乐无忧的一生，她为什么非要把她逼出病来？
这个可恶的没有眼界的满脑子钻营还找不到方法的蠢女人！
单维瀚气不过，对着在努力爬起来的斯静又是两脚。
踹完之后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推门而出，然后咣地一声关上了门。
“单维瀚，我斯静瞎了眼了才会嫁给你！”斯静脸部红肿，头发蓬乱，泪水糊了一脸。
保姆闻声赶紧跑出来将她扶到了轮椅上。
“大姐，你也是当母亲的，你说我为孩子考虑打算我做错了吗？为什么这个从始至终什么都没付出过的人反而过来指责我？”
“是不容易。”保姆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能说点什么，只能点头附和。
单维瀚出了门直奔周海潮家，一进门，她就看见了抱着小兔子不撒手呆坐在沙发上的斯年。
他的一颗心立刻碎成千片万片，扎的他鲜血直流。
他是不算什么好人，也不算什么好男人，可是他爱自己的女儿这件事却是一丝一毫也没有掺假，尤其是被他视为掌上明珠的斯年。
“年年，爸爸来了，爸爸来接你了。”单维瀚上前去紧紧抱住了女儿。
也就是前几天，他的孩子还是个明媚天真的小甜甜，而现在她却像个没有灵魂的娃娃一样，连眼神都变空洞了。
“年年，你看看爸爸，爸爸答应你，再也不干涉你的事情了，你想怎么活着就怎么活着，你想和什么人在一起就在一起，你想上什么大学就上什么大学，好吗？”
可怀里的女儿依旧没有反应。
“单爸爸，我看，眼下孩子是真的不想说话，不然你看一下把她先放在我这几天？我老婆上四天休四天，我妈可以帮忙做饭什么的，我闺女也特喜欢这个姐姐。”周海潮提议。
“行吧，那就麻烦你们了。哦，孩子的费用我会负责的。”
“没事没事，她就吃口饭，什么费用不费用的。”
正说着话，周家中午放了学的孩子进了门，她一进门就大声喊：“姐姐，月月回来啦！”
“姐姐正等着你回来呢！来过来找招呼，这是单叔叔。”周海潮搂过女儿的肩膀慈爱地说道。
“单叔叔？他不会是来接姐姐走的吧？不要啊，我从小就想有个姐姐，这下好容易有了，就不能让她一直住在我们家嘛！”小女孩嘟起了嘴。
“月月？”单维瀚一下红了眼睛。
“是，这是我女儿周馨月，月亮的月。”
“真巧，我那小女儿也叫悦悦，不过她是心情愉悦的悦。”
“啊，是吗？”周海潮自然什么都知道，也知道他口中的这个悦悦早没了，但是他没办法顺着这个话往下深聊。
“姐姐，月月回来了，你怎么哭了？”小女孩从桌子上抽出一张纸巾，帮斯年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众人转过头去，这才发现斯年早已泪流满面。
周海潮脸上立刻露出巨大的喜悦来！他从警多年，深谙犯罪心理学，当然，他不能把斯年和罪犯相提并论，可无论怎么样，她开始有情绪表达了，就说明她醒了。
“姐姐，月月饿了，你要不要陪我一块吃饭？”
这些天，都是月月拉着斯年吃饭睡觉洗澡，她们俩已经处出感情来了。
“走，吃饭。奶奶，午饭好了吗？”
“好了好了，来洗手吃饭。”一个慈祥的老太太从厨房走了出来，不一会儿就摆了一桌子的好吃的。
“单爸爸，你中午也在这吃吧。”周海潮邀请单维瀚。
“啊，这太麻烦了，我就……”
“你就在这吃，这孩子多长时间没和你好好一块吃个饭了，她也需要陪伴不是。”周海潮不由分说把单维瀚按做在餐桌上，并递给他一双筷子。
今天安然不在家，家里就他们这几个人，单维瀚倒也自在些。
他悄悄观察了一下这家人的居住环境，他们住的是一套90平米左右的小三室，房子很老，屋子里的装修也很旧，卫生虽然做的很干净，但是过日子东西太多，到处都堆得满满当当。
可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并不富裕的家庭，生活却过得有滋有味，其乐融融。相比之下，他们家虽然生活富裕，有公司，有资产，有别墅，有豪车，日子却过成这样，他都不记得上回陪两个女儿一块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而且，他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陪小女儿吃饭了。
“来月月，吃块牛肉，补充蛋白质，回头好好学习，像你年年姐姐一样，也给爸爸考个年级第一哈。”周海潮给小女孩夹了一块肉。
“哼！那我要是考不了年级第一，我还不能吃肉了？”
“那哪能呢，你就是考倒数第一，咱家肉也管够，你就放开了吃！”周海潮故意逗小女孩，试图让这餐桌氛围不那么压抑一点。
他见斯年拿着筷子，却是半天都没有吃一粒米，眼泪一直在吧嗒吧嗒掉。
而这个单维瀚也一直在抹眼泪。
“姐姐，你也吃肉，月月给你夹。”小女孩也学着她爸爸的样子给斯年夹了块肉。
下一秒钟，斯年的筷子就掉到了地上。
她搂过月月的肩膀失声痛哭起来。
“悦悦啊，姐姐想你了。”
“悦悦。”
“悦悦。”
她嘴里不停呢喃着妹妹的名字，哭到不能自已，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
“姐姐，我也想你，我上午在学校还想你了呢！”
小女孩用小手拍了拍斯年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