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跟你那暗夜骑士说说，把你借我一会儿？”
下了晚自习，陈湘湘跟上斯年，一边往外走，一边向门口的云城努了努嘴。
斯年侧过头看了看这个拥有倒拔垂杨柳气质的林妹妹不禁兴致盎然。她们虽然坐前后桌，但要认真算起来，俩人并不熟，她们之间最深的纠缠还是上次和胡杨打赌的时候，她嘲讽她智商低，而她祝她一辈子都得不到自己爱的男人。
“阿城，我和同学说几句话，你先回去吧。”
“没事我等你们。”云城自然而然接过斯年的书包，挎在了肩上。
陈湘湘挑挑眉，“我们女生之间说悄悄话你也要跟着？”
“我戴耳机。”云城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白色耳机。
斯年勾唇一笑，然后转向陈湘湘，“你请宵夜？”
“奶茶喝吗？”
“我ok。”
陈湘湘带着斯年来到王府花园对面的一家奶茶店，给她们俩各点了杯奶盖格雷，给云城点了杯青梅绿茶。
云城自觉地坐到了很远的地方，把空间留给她二人。
陈湘湘啪地一声扎破封口纸，大大吸了一口，然后就大摇大摆地打量起了云城。这男人肤色偏暗，五官线条偏凌厉，细长的单眼皮和高挺的鼻子有种野生的攻击性，帅，自然是帅的，但和胡杨那种阳光俊美的男孩比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听徐晋他们说，他就是个普通的修车工，可就这么个平凡的男人竟然能从富家公子手里抢走女人，陈湘湘简直不知道她该对他还是对单斯年刮目相看。
这俩人的特别程度，已经完全超乎了她的理解范围。
“斯年，不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大概就是他上吊我还以为他是荡秋千吧。”斯年笑，“你该不会也是来劝我去医院看胡杨的吧？你真的希望我去看他？”
“我不知道，说实话我挺矛盾的。看他那么难过我挺心疼的，可一想到你去了他高兴得像一条智力低下的哈士奇的样子，我又忍不住难过。”陈湘湘实话实说道。
“所以，别劝。别干傻事，别让长大的你回过头来骂现在的你是个傻子。”
陈湘湘仔细想了下斯年的话，然后把杯子底部的焦糖珍珠吸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斯年，你对胡杨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没有。我有恋父情结，不喜欢幼稚的男生。”斯年自嘲地笑笑，“我要回去了，谢谢你的奶茶，不过我是不会去看胡杨的。人生有限，我不想在我不感兴趣的人和事上浪费时间。晚安，明天见。”
斯年站起身，云城立刻跟了出来。
接下来的好几天胡杨都没有来上学。听说是他在住院期间又不幸被传染了流感，这真是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
然而大家还没来得及同情他，班级里就跟着病倒了好几个。这次流感来势汹汹，医院门诊人满为患，松城卫健委疾控中心不得不在各大媒体上呼吁市民减少流动，做好个人防护。
在高考复习这么紧张的时候出现这种事真是要了学校领导和高三教职工的命，王雪琳上火上得嗓子都快说不出话来，讲一节课要喝两保温杯的水。
斯年倒还好，因为斯静在她的健康方面一向很注意，她早在刚入秋的时候就接种了流感疫苗。早晨出门的时候，她听见斯静正在和桂芳说去市场买梨回来炖川贝雪梨汤的事情，马上嘱咐妈妈多煮一点，下午她给班主任也送一点过去。
这种事一向是斯静最热衷的，甚至于听斯年说完她还懊悔自己想得太不周到了，这都过去了好几天了，还是孩子提醒她才想起来。于是她马上又定了些酒精、湿巾、消毒液、口罩、免洗洗手液、润喉糖等医药用品，想着斯年下午一块带到学校去，不光班主任，给各个科任老师也都送一送。
高三这一年这么关键，多拜拜总没错的，说不定哪尊佛就有用。
于是，中午斯年回家的时候，一进门就看见了高高摞着的两个大纸箱，把她吓了一跳。
“妈，这什么情况啊？”
“下午你带学校去，给各个老师办公室都送一送，哦你们班的那份儿我也准备了。”
“别了吧！那同学们得怎么看我啊！马屁精？”斯年无语了都。
“马屁什么马屁，小小年纪想事情那么复杂！咱这是捐赠物资好吗，暖心行动这属于是。”
“我怎么拿得动？”
“没事我叫你云城哥下午跟你跑一趟。”斯静脸上一副‘快看我多英明神武，你有我这么一个做事周到的妈是不是很幸福？’的表情。
“妈，大中午您就这么使唤人家合适吗？人家工作也挺累的。”斯年看了看在厨房忙碌的桂芳，小声对斯静说。
“这有什么……不合适吗？”斯静思索了一下，好像是有点不合适。她一向自诩情商高，和各个阶层的人接触都能滴水不漏，可她最近怎么了，脑子跟退化似的。
“反正你们大人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回屋看书去了，一会儿吃饭叫我。”
“哎，年年，那你帮妈妈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来家里吃饭呗，吃完跟你一起早点走，正好不用撞到那么多同学。”
“我不打，您让他天天放学在门口堵着我，我都烦死了，我同学背地里都笑话我呢知道吗？说我没断奶，幼儿园小朋友呢还要天天等着家长接才敢回家，就差没说我是弱智了。”斯年一副不厌其烦的表情回屋去了。
不一会儿，她就听到了斯静在客厅打电话的声音。
她勾唇，给他发微信：【一会儿过来吃饭，我不搭理你行吗？】
他回，【那我不去了】。
【你要是敢不来，看我怎么收拾你。】她发完就打开柜子换了件肉粉色的t恤，并把头发高高扎了个丸子。
这件t恤的妙处就在于它的颜色极其的温柔，奶甜却不腻，而且领口宽松，行动间让她的胸部轮廓和锁骨线条更加迷人。
她发现，她最近特别沉迷于云城对她爱到疯狂却又不得不克制的样子，她感觉自己每天都在悬崖边行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步跌进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去了。
可是这种笃定的，危险又迷人的恋爱真的让她很兴奋，每天的状态都特别好，效率高到都令她自己瞠目。之前人家都说谈恋爱会影响学习，大概说的是胡杨那种爱而不得的吧，而云城是把她放在心尖上，顺着她，宠着她，对她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有回应，她只感受到了快乐。
她说过了，她只想要那种眼前不顾一切的快乐，这一点，云城也没有辜负她。
十分钟后，门铃响了。
她自然是不会去给他开门的。
她得等着他们在外面把所有浮于表面的寒暄都进行完了，再隔着门喊她两三遍，她才会懒懒地推门出去。
“年年！”
第一遍。
“年年吃饭啦！”
第二遍。
“单斯年！”
这是连名带姓的第三遍，要是她再不出去，她妈估计就要直接冲进来了。
“来啦！”
斯年推开门，果然看见云城坐在餐桌边，见她出来，他立刻窘迫地起了身。
他今天穿的是她给他买的黑色休闲衬衫，看着俊朗又利落。不过她只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集中到餐桌上去了，仿佛那些杯盘碗盏比他还诱人。
“阿城你坐你的，她一个小孩子，你站起来干什么。”斯静赶紧让他坐下。
“姐，你也一块吃吧，今天难得人齐。”
“哎。”
一般而言，桂芳是从来不跟她们母女一桌吃饭的，但是今天她儿子来了，她要是不上桌，他估计也吃不好这顿饭。
于是桂芳便挨着云城，在斯年对面坐了。
“冬天喝一碗羊汤最滋补了，阿城你多吃点，其实阿姨早就想请你来家里吃饭了，一直没得出空来。年年这学校事儿也多，你别看我天天不怎么出门，她们班级群大事小情我们这些做家长都得配合，要不今天能麻烦你帮着去给学校送点东西吗。”斯静解释道。
“不麻烦阿姨，这都小事儿。”云城脸都红了。
“妈你看你说的什么话，我城哥多听你的话，每天我还没放学他就在大门口等着我了。我们班那蒋一凡一看到他影子，就在班里大喊‘年姐，你那暗夜骑士到了，你赶紧收拾东西下楼，可别让人家久等！’，我当时都恨不得钻地缝里去，知道吗？”斯年白了云城一眼。
“蒋一凡又是哪个？”斯静抓住了重点。
“啊，他是胡杨的哥们儿。”
“胡杨？怎么哪都有他。最近有你城哥接你，他老实多了吧？”斯静没有放过斯年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
“他啊……”斯年夹了一块莴笋，像是要好好想想怎么回答她妈似的。
“他生病住院了，好几天没来了。”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每个字都像是沾染了对他的关心。
“啊，是吗？”斯静总不能说人家病得好，最好再也不要来学校了，她只好转向云城。
“阿城，你吃那个鱼，你妈妈手艺真是好，特别嫩，还有那个排骨！”
“好的，阿姨我有吃。”
“哎，妈，你看你，让人家吃也不帮人家夹菜，他可是你放在我身边的线人啊，你得对他好点。”斯年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伸长了筷子帮他夹了一块迷迭香烤小排放到了他碗里。
她弯下腰靠近他的时候，领口微低，他一下就看见她胸前一片雪白的圆润，害得他用了很大力气掩饰，才没有将他心底的悸动不安暴露出来。
她这是想要他死？他们俩的妈都在旁边看着呢！
“说的什么话这是，你是罪犯啊，我还在你身边安插线人？”斯静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来。
而桂芳的注意力却一直盯着云城，她只知道他儿子被这小莲蓬精拿捏的死死的了，倒是也没有看到她明晃晃的勾引。
这顿饭吃得云城胆战心惊，根本就没有尝出来每道菜都是什么滋味儿。
哦，不，他尝出来了，每一道都是她身上的香味，也不知道她抹了什么，那缕香味一直飘进他的鼻端，挥之不去。
“阿姨，我来洗碗吧。”
吃了饭，云城赶紧自告奋勇将碗盘都端进厨房。
“妈，我房间的椅子腿不是松了吗，你叫人给我修了吗？”斯年漱了口，洗了手，问斯静。
桂芳心里咯噔一下，这小丫头，要干嘛？她该不会是……
“对了，阿城，你会修吗，要不帮妹妹看看？”斯年简直要笑出声来了，她这个妈是真的善解人意啊。
“啊，我可以试试。”云城从厨房洗了手出来，一眼就看见斯年在挑眉跟他坏笑。
“行你试试，我去给你拿工具。”斯静推着轮椅去杂物间了。
而桂芳也进了厨房。
斯年把云城拉进卧室的瞬间就把他按在了门边的墙上，这个角度，她不仅可以看着他，还可以看着杂物间里随时会出来的她妈。
“单斯年，你是不是疯了！”如果眼神可以开车，这会儿她已经被他那什么一百遍了。
“嗯，想你想的。”斯年双手勾着他的脖子，然后踮起脚尖，唇在他的唇前方一厘米处停住。
暧昧在他们之间不断升腾，爆炸，迅速弥漫到整个房间。
“阿城，你看下这个行不行。”
斯静的声音传来，斯年立刻撤了手。
可是，他的手却死死搂住了她的腰，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云城，是不是疯了！”斯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嗯，跟你学的。”他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然后，他拦腰将她抱到了她的床上。
斯静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画面，云城正蹲在地上检查着椅子，而斯年坐在床上翻着她的书包，脸都是黑的。
看来，年年这是讨厌云城到一定程度了……斯静满意一笑，当然，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她悉心娇养出来的女儿，怎么会有心思瞧一个大龄农村男青年？
修好了椅子，斯年和云城就出门去学校了。
一路上云城拉着平板小推车，上面摞着两箱医用品以及斯年的书包，手提袋里还装着两大杯川贝雪梨汤。
他是个即使干体力活也显得很潇洒的男人，斯年曾偷偷跑去看过他工作时候的样子，他穿着那身藏蓝色连体工作服和一堆机械零件较劲的样子更像是模特，男性荷尔蒙爆棚那种。
“阿城，你想没想过去学校里进修一下？”斯年突然问。
“进修什么？”云城笑笑，他似乎已经过了学习的年龄。
“汽修啊，你难道不想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车行吗？”
云城诧异地看了斯年一眼，他没想到这小丫头是真的有在操心他的事儿，而且还操心到了点子上。
他自然是做梦都想拥有一家自己的修车行，并且一直在为此努力。他现在的这家店，其中有不少熟客都是冲着他的手艺来的。汽修这行虽然说看着简单，却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好的。
他入行的时候带他的那个老师傅就说过他：“云城，你这孩子勤快，能吃苦，悟性高，性格沉稳，又会做人，这行你好好干，绝对能干好。”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现在无论是手艺还是客户资源都不是问题了，若不是云峰急着要结婚，他开车行这事儿也到了该提上日程的时候了。
“傻瓜，你城哥干的这行去不去学校进修倒是其次，不过车行这事，一直在我心里呢。”
“你该不会真的是把这么多年赚的钱都交给家里了吧？”斯年歪着头看着他。
“你这话，让我怎么答？我要是承认了……是不是说，我有存私房钱的潜质？”
“我管你有什么潜质，反正我不许你再贴你那个吸血的弟弟，他现在婚都结了，你当年答应你爸的事都做到了就可以了，你不可能管他一辈子的。”斯年说些话的时候，像个真正的大人，说得云城很感动。
“嗯，都听你的。”
“乖，那你把这个雪梨汤喝了吧。”斯年笑着拧开了一个大大的透明水壶。
“这不是给你们班主任准备的吗？”
“我今天早晨提这事的时候，心里就想着你了。天冷了你要多穿衣服好好吃饭，最近流感挺凶的。”
“好。”云城露出他的招牌笑容，努力咽下心中的酸涩。
她真的好甜，甜到已经可以冲淡他这一生所有的苦。
他对这命运，已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