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这一天对于松城一中而言是个大日子。全校很多学生都慕名来高三三班参观，只为了看趴在教室后面一天都没敢出门的胡杨。
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单斯年同学在这一次的月考暨全省第二次联考中，考了一中文科班的年级第一，全省排名68。
斯静在家里收到班主任恭喜的消息，激动得差点从轮椅上跳起来，当场就给斯年转了一万块的零花钱。她就知道，她这一路从名校中pk过来的女儿不会让她失望的。她现在无比后悔上次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她，孩子刚来一个陌生的环境还没有适应呢，她就要求她迅速进入状态，是她的错。
班主任在班级里宣布成绩的时候刚读到斯年名字，全班就开始鼓掌喝彩吹口哨，把她都弄懵了，这帮孩子是咋了？
“你们这是有情况？”王老师狐疑道。
“王老师，您不知道，上回胡杨在班级里大放厥词说就喜欢单斯年这种学习不好的女孩子，要是他想跟年级前三的女生谈恋爱，他就在衣服上贴上‘胡杨有病’的标签去操场跑二十圈！”蒋一凡大笑，声音比全班都大。
胡杨立刻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哎呀我的天，胡杨，你快说说你还喜欢咱们班的谁？我怎么感觉我这班主任当得越来越有盼头了呢！”王老师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其实她严厉归严厉，但是跟学生们相处的都还不错，她的名字叫王雪琳，学生们私底下都叫她琳姐。
“王老师，这只是个巧合吧，不能就说明斯年同学讨厌我吧？”胡杨厚着脸皮问。
“难怪你那阅读理解做成那样，不过凡是往好了想这一点是个优点，一定要保持啊胡杨同学。”王老师话音一落，全班又哈哈大笑起来。
“斯年同学这是什么？不装了，摊牌了？”
“斯年同学为了不跟胡杨谈恋爱，这也是拼了命了，我估计她的卷子都被她刷冒烟了。”
“年姐太帅了，从此以后她就是我偶像了。”
“哎，杨哥，要不你就放弃得了。”
胡杨虽然是个富二代，但是他向来豁达开朗大方，有时候甚至单纯得令人心疼，所以他人缘还是很好的，大家都爱和他开玩笑。
别的班正传来班主任宣读成绩骂人的声音，只有她们三班一片欢乐海洋，仿佛人人都考上了985。
这其中只有两个人没有笑，一个是尴尬的胡杨，一个是成绩下滑到年级第六的陈湘湘。她上个月还嘲笑人家单斯年智商低，这么快她就被打了脸，她此刻感觉自己脸很热，头皮很麻，根本就听不太清同学们在说什么了。
“好了。”班主任敲了敲桌子，班级瞬间安静下来。
“我这次当然要表扬单斯年同学，可以看得出人家这一个月是真的努力了的，这就是拼搏的力量，拼搏可以托着你离你的梦想越来越近，当然也可以帮助你离你不想见的人越来越远。”班主任这句话说完，班级里又是一阵笑声。
“人家都说，你高考考的每一分，都是为了去见对的人。同学们韶华易逝啊，大家都应该紧张起来了，还有210天就高考了，你们不想为了那个在未来等你的人真正努力一次吗？”
王老师不愧是教语文的，这做思想工作的能力就是强，就这简单的几句话，比隔壁班主任骂了半节课的街都管用。
“我操，我有点热血澎湃怎么回事。”蒋一凡悄悄转向徐晋。
“我对象说她随便省内读个专科就行，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不用努力了。”徐晋笑。
“你他妈有毒是吧？我这刚提起来的劲儿，就被你泄完了。”
“那你这泄的……有点快……”
“滚！”蒋一凡一脚踹向了徐晋。
班主任仍在讲台上给同学们大打鸡血，斯年却提不起精神来。别人都是多考一分去见那个对的人，那她呢？她去见谁呢？
等过了明年六月，她就会永远离开这座小城，然后，她就再也见不到云城了。
她多考的每一分，都是为了离他更远。
这段时间他每天都来接她放学，却时刻都她保持着距离。他也是个二十多岁血气方刚的男人，如果他但凡对她有那么一点自私的占有欲，他都不必这么痛苦地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反正再有两百多天她就会离开，他就算只顾着点眼前的快乐又怎么了？
所以，他是真的喜欢她。
那她呢？
“那个就是单斯年？我去，这学姐长得也太漂亮了吧？”一个学弟和另一个学弟来他们班门口瞧热闹来了。
“废话，她要不漂亮能被胡杨那个富二代看上？这两年追胡杨的姑娘是真不少，可谁见着他和哪个姑娘走得太近过？”
“可是人家看不上他呀，不愧是大城市来的，眼界就是宽。”
“现在全校都在期待老胡去操场跑圈呢。”
“有点意思。”
学弟们啧啧赞叹一番，下楼去了。
然后又来了一波学妹。学妹们可没有学弟们那么含蓄了，她们直接对着后门喊：“学长，你什么时候下去跑圈告诉我们一声，我们去给你加油！”
“去去去，瞎凑什么热闹！”胡杨面子挂不住了。
“学长你之前不是声称在一中只有你拒绝别人的份儿吗？”
“你懂什么？这是你们大嫂跟我的情趣好吗？情趣！”胡杨说这句话还压着嗓子，生怕被前面的斯年听到，再当着学妹们的面儿寒碜他一次。
“那你们还挺有情趣的！”
斯年在前面什么都听见了，但是她装作没听见。她的本意根本就不是逼着胡杨非要高调示爱，她只是烦了，烦到一句废话都不想再说。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斯年跑到老师办公室，找副班主任请了个假。她考了年级第一，瞬间成了学校的红人，以至于她谎称自己肚子疼想请假回家休息一下的时候，副班主任连怀疑都没怀疑直接大手一挥批了假，甚至还送了她一包暖宝宝贴。
斯年回到教室拿书包的时候，意外发现班级都空了，她本以为大家都去食堂吃饭了，直到她听到操场传来的喧哗声。她疑惑地走到窗边，一眼就瞧见了背后贴着张a4纸努力奔跑的胡杨，而橡胶跑道的四周都围满了人。
落日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穿着件黑色卫衣，看着孤独又落寞。
斯年轻叹了口气，然后就这么看着他跑了两圈，她也说不清自己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儿，总归，不是好受。
她虽然不爱胡杨，但是她不想嘲笑爱情，所以她回到座位继续收拾书包。
收拾好后，她给云城发了条微信：【在哪？】
他秒回：【怎么了？】
她答：【没事儿，就查查岗。】
云城立刻给她发过来一个位置，上面显示的是一家烤肉店。
【今天晚上初中同学聚会，我会早点结束过去接你放学。】
【阿城，我今天考了年级第一，你要怎么奖励我啊？】
【真的？嗯有奖励，今晚就给你。】
这话怎么听怎么有歧义，斯年想了想还是回了句：【你要这么说，我可有点期待了。】
【……别瞎想。】
隔着手机屏幕，斯年都感受到了云城打这三个字的艰难，她笑着退出了他们的聊天界面。
然后，她收了斯静转来的一万块钱。
就在这时，她爸爸单维瀚的消息跳了出来，【年年，在吗？有空给爸爸回个电话。】
斯年的心猛地一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单维瀚几乎是从来都不主动联系她们母女的，就算联系，也只是谈和钱有关的事情，可今天他这是怎么了？
斯年稳了稳心神，还是拨出了那个陌生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接起，电话那头她爸的声音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自从妹妹没了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年年，你干嘛呢，吃饭了吗？】
【爸，我还没吃呢，怎么了，你想我了？】斯年的声音都是刻意为之的惊喜和思念，那边单维瀚果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嗯，爸想你了，你怎么样啊？还适应北方的生活吗？】
呵……斯年心里冷笑，他竟然也知道她来北方了。
【不怎么适应，我特别想n市，特别想你，爸爸，我不想和我妈生活在一起，你能过来把我接回去吗？】斯年哽咽了。
然后，她就如愿听到了那边单维瀚擤鼻涕的声音，看来他还是对她有一丝感情的。
【年年乖，你现在高三了，转来转去会耽误学习，等你大学考回来，爸爸每个星期都去学校看你，好不好？】
【真的？你说话算数？】斯年也擦了擦鼻涕。
【当然，爸保证！】
【谢谢爸爸，我就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那边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斯年听见她爸一直在哭，她知道，他这通电话的主题还没说呢，所以她只能静静等着他开口。
【年年，爸爸有件事要跟你说，想听听你的意见。】
【你说，爸，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坚定地跟你站在一边。】
【乖孩子，我想和你说的是，你时雨阿姨，怀孕了……】单维瀚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像他也知道这事儿不怎么光彩似的。至于这个时雨，是他的秘书，也是他的情人，他们在一起很多年了。
【是嘛！那这是好事啊，恭喜爸爸！】
【你，不会难过吧？】单维瀚小心翼翼地问。
斯年恶心得想吐，他事情都做出来了，现在倒还有脸来问她会不会难过，她该怎么答呢？如果她说她难过得想死，他会不要那个孩子吗？【不会的爸，你跟时雨阿姨这么多年了，我能明白你们的感情。】
【年年，你时雨阿姨不是个坏人，这么多年她毫无怨言地跟着我……现在有了孩子，我不能不给她一个名分……】
【爸，你别说了，我都支持你……】
【真的？谢谢你啊女儿……爸爸谢谢你……】单维瀚在斯年看不到的地方老泪纵横，声音都抽噎了。
【爸，我特别特别开心就要有弟弟妹妹来这个世界上替我尽孝了，我想她一定特别聪明，不会像我和悦悦似的……爸，我这次月考考得特别不理想，我太笨了……我现在突然开始理解悦悦走的时候的想法了，我觉得我在这个世上也是父母的拖累……】
【年年！你别这么说！不会的，你一直是爸爸妈妈的骄傲，从来都不是拖累！】
【爸，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爸，我想问问，你当初和我妈给我取名单斯年，这个斯年到底是哪一年？是你和我妈大学毕业的那一年吗？】
单维瀚哽住了，当初他和斯静给她取名单斯年，一方面这个名字里有他们两个人的姓，另一方面，他们确实是在纪念他们曾经一起度过的、最美好的青春岁月。
他和斯静，也曾是真心相爱过的啊！
后来，怎么一切都变了呢？
【年年，爸刚才逗你呢，根本没有什么小弟弟小妹妹，我也不会和你妈妈离婚的！你妈妈跟我是四年大学同学，这份情谊谁也比不了！】单维瀚用力抹了抹眼泪。
【真的吗？虽然这样想挺自私的，可如果爸爸妈妈都只爱我一个的话，我就不是没有家的孩子了……】斯年嚎啕大哭，几乎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当然真的！爸爸向你保证，我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孩子，所以你得好好的，记住没？】
【嗯，我记住了。】斯年瓮声瓮气的。
【等忙完这两天，爸就飞过去陪你过十八岁生日啊。】
【谢谢爸爸，我永远爱你！那我下去吃饭了啊？】
【去，快去，多吃点！】
【好的，拜拜。】
斯年挂了电话，立刻给单维瀚发了张自拍，自拍里的她刚哭过的眼睛红红的，看着可怜兮兮，但是又漂亮到让人移不开眼。斯年其实长得大部分都像她爸，她不相信他看到她这张脸，会不动容。
【爸爸，你也要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如果我们一家三口可以永远在一起，我一定争取给你和我妈考个顶级名校。】
斯年发了一条微信过去。
【乖。】
斯年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然后她给薛朗谦发了条语音。
【朗谦哥哥，你在n市吗？如果有时间可以去替我看看我爸爸吗？我想他了。】
三分钟后，薛朗谦回了一条，他的声音低沉好听，比他的颜值更动人。
【在呀，明天我就过去叔叔那边坐坐，你放心啊。】
【谢谢你，有你在n市，我就觉得我没有离开家了。】说完这句话，斯年发了个流着泪微笑的小兔子表情过去。
薛朗谦立刻回了个摸摸头。
斯年终于满意地背上书包下了楼。
有了薛家帮忙，她就不信她那个渣爹会离婚去生私生子。他想抛弃她和她妈？让他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她妈妈被这个婚姻伤得遍体鳞伤，他想独善其身？
除非她单斯年死。
妹妹没了，她谁也不会原谅，包括她自己；也不会让谁好过，也包括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