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一个星期后，松城一中高三年级第一天晚自习放学的铃声一响，胡杨就拎着书包跑到了斯年身边，他穿了件黑色长大衣，看着玉树临风的。
“走吧年年，我带你去点夜宵再送你回去。”
“啊……恐怕不行，我哥在门口等着我呢。”斯年为难地说。
“你哥？上回和你一块买冰激凌的那个？”胡杨一下就想起了她微信里跳出来的【云：有想。】他的心里堵的难受。
“嗯是啊。”斯年大大方方回答。
“他真的是你哥吗？”
“当然了，你在想什么！而且他是我妈派来的，专门盯着你的。”
“盯着我？那他就是咱俩爱情的保安呗。”胡杨嬉皮笑脸。
“谁跟你咱俩，谁跟你爱情！胡杨，我对你真的一点儿非分之想都没有，我发誓。”斯年举起右手，对着灯。
“得得，快给我打住，不喜欢就不喜欢，还非得发誓要死要活的干什么。”
“那我先走了，再见。”斯年背起书包往外走。
“杨哥，走吗？”徐晋和蒋一凡在门口喊。
“走啊，干嘛不走。”胡杨嘴角下垂着。
“佳玉，一块啊。”斯年拉上同桌，赵佳玉高三开始住在小姨家，从住宿生变成了走读生。
到了校门口，斯年一眼就瞧见了不远处等她的云城，黑暗中的他身材修长、宽肩小头，特帅。
“年年。”他朝她招手。
“哎呦，这谁啊？男朋友？”赵佳玉眨眨眼。
“怎么样，配吗？”斯年笑。
“比胡杨强。”
“是吧？”
“我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啊，先走了，拜。”赵佳玉跟云城了也打了个招呼。
云城和她点点头。
整个年级都看到了等着斯年的云城，他们不约而同都看向了不远处的胡杨。谁也没想到在松城，还有人能在他手里抢走姑娘。
“冷吗？”云城低下头温柔地看着她。
“嗯，冷啊。不过你来接我我的心就是暖的。”斯年大大方方把书包交给他，然后就随着人群往外走，全然不顾别人的目光。
胡杨就走在他们后面不远，他嫉妒得眼睛里都快冒火了。
可这俩人全程也就一见面说了一句话，后面连走路都隔着半米的距离，倒也看不出多余的东西来。
“晋，你说，他真是她哥？”
“你愿意信他就是，你不愿意信他就不是，这个问题不简单吗？”徐晋故作深沉。
“我愿意信，可是我总觉得他俩之间没那么简单。”
“简不简单人家单斯年也没钓着你，她不是早明明白白告诉你她对你没兴趣了吗？这一点我倒是欣赏大嫂。”
“行了，你给我闭嘴吧。”胡杨郁闷地掏出了一支烟。
到了岔路口，同学们各奔东西，云城带着斯年过了马路，往王府花园的方向走去。
胡杨还在他们的身后，搞得他们也没办法好好说话。
“所以，我现在是丈母娘花钱雇我和她姑娘谈恋爱？”云城自嘲地笑笑。
斯静说了，一定不白麻烦他帮她接斯年。
“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她给你的钱你要是不想要就给我，我帮你花。”斯年故作轻松地哄着他，这个结果是她想要的，她很满意。
“唯一不满意的是你家离学校太近了。”云城现在终于明白了她说的为他花了很多心思是什么意思，要不是她，他哪里敢这么光明正大地和她走在一起。
而且是接下来的每一天！他们都可以约会！
“阿城，还有一个月我就要过生日了，十八岁的生日。”走了一会儿，斯年突然说起了这个。
云城却不知道此刻该接一句什么话，他被她勾得已经完全没办法把她的话往好了想，他总觉得她不是在开车，就是在开车的边缘。
“你都不要提前跟我说一句生日快乐？”斯年的语气似嗔似怨。
“生，生日快乐……”云城的脑子里十八岁三个字还在回响。
“你也不问问我想要什么礼物？”
“你……想要什么礼物？”
“你猜？”斯年挑眉笑，不再往下说。
就在这时，马路对面的某间店铺里突然传出一阵喧哗声，很多人大声哭喊着冲出门来，店内一片火光。
“你们几个照顾一下年年。”云城突然回过头去喊住了胡杨一行人，然后他摸了摸斯年的头发，很快就跑到了马路中间翻越了栏杆直奔火光而去。
斯年几乎是等到他跨越了栏杆才明白他要做什么，她的一颗心跳得犹如鼓噪，大街上所有喧哗都奇怪的消失了，她的耳朵里只剩下了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
苍凉而恐怖的。
“云城！”她大声喊。
可是他却头也没回，直接冲到店面里去了。
斯年吓得几乎站立不稳，脑子里开始不断出现被妹妹的鲜血染红的青石板。
“年年，你没事儿吧。”胡杨适时地扶住了她。
斯年一下回过神儿来，她用力稳住心神，打开电话开始拨119，就这么简单的三个数字，她按错了三遍，手指一直不听使唤地抖。
她见过那种大排档的煤气罐，超大一个，每次遇到煤气公司的车时，她总会捏紧领子快速绕过去，在她的潜意识里，煤气罐不等于美味的食物，而是等于爆炸。
她上小学时必经的一条小巷子里有一家苍蝇馆子，那时候爸爸妈妈还偶尔会带着她和妹妹去吃，她记得她最喜欢的就是那家的白汤卤鸭面。白色的面汤清亮透底，加上一把碧绿的蒜叶，不仅观感清爽，入口更是鲜香。
可是有一天早上，她突然发现那家馆子变成了一个烧焦了的黝黑的大窟窿。听邻居说，前一天晚上，店里的煤气罐爆炸了，老板兼厨师当场就没了，还炸死了两个食客。
从那以后，那条小巷子再也没有出现过一家小餐馆，因为路太窄，消防车根本就进不来，而且老建筑年久失修，防火做的很差，一旦出事就是大事。
从那以后，斯年再也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白汤卤鸭面。
她也永远失去了一家四口坐在一张脏脏的小桌子边等着一碗面的时光。
“喂您好，这边有火情，位置，位置在建设路，松城一中附近……”斯年慌乱到语无伦次，她开始说不清自己身处何方。
“新华图书城旁边。”胡杨在旁边接道。
“我们这边已经接到群众报警了，消防人员已经过去了，你放心。”
斯年挂了电话又开始拨打120，她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有人受伤，尤其是她的云城，一定一定要平安，可是她的潜意识里此刻已经都是绝望。
“年年，你放心，你哥一定没事的。”胡杨安慰道。
“那哥们儿出来了！”徐晋大喊。
斯年抬起头，果然看见云城拖着个着火的煤气罐走到了店外，几个热心的群众也拎着灭火器围了上去，消防车的呼啸声由远而近，店里的火光逐渐暗了。
人群里爆发出喝彩声来，斯年一口气松了下来，她的身体一下子软倒在路边的一棵杨树上。后怕袭来，她流泪了。
自从妹妹走后，她再也没有这样哭过。
消防员开始处理现场，云城则翻越护栏跑回到了她身边，他的脸都被熏黑了，衣服也被烤焦了。
“年年，你怎么还没回家，一会儿你妈妈该着急了。”云城一边说，一边拧开了一瓶矿泉水。
“隔壁超市老板给的，来哥们儿搭把手。”云城把水递给胡杨。
胡杨会意，立刻帮他倒水，他也没客气，就着这瓶水洗了把脸，好歹把脸上的污渍洗了个大概。
“谢了哥们儿，走吧年年回家。”云城掸了掸衣服，从地上捡起了她的书包。
“哥，你真牛逼。”胡杨由衷地给云城点了个大大的赞。
“嗐，都小事儿，我之前在饭店后厨干过，也算经过培训吧。还好，没什么人受伤，就是那老板的店可能要重新装修一下了。”
“怎么样你还能走吗？”云城转向斯年。
斯年咬了咬牙，站直了身体。这要是胡杨他们不在，她估计她一定会撒娇让他抱她，可这几个灯泡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只能假装坚强。
这下糟糕了，云城和胡杨熟了……这以后她放学，该不会都是要一大群人一起走了吧……
真要了命了。
她又开始烦胡杨了，烦得不行的那种。
“哥，你都不知道，你刚才把我们大嫂吓成什么样了，她拨119都拨了好几次才打出去。”蒋一凡大咧咧说道。
“你再管她叫大嫂，我就把你胳膊拧断。”云城目光微凉地看了看他。
“啊别，大哥，我错了，你是我大哥行吧。”蒋一凡算是见识到了这个男人的厉害，跟他比他就是一小豆芽，还是收敛点吧。
“你还有没有点骨气了！”胡杨咬牙切齿地推了蒋一凡脑袋一下。
“你有骨气行了吧。”
“我当然有骨气了，在咱们一中，你杨哥什么时候怂过？”
“那你厉害，我没法跟你比，我得先保住我得胳膊。单斯年同学，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管你叫大嫂了，你原谅我吧。”蒋一凡讨好地朝斯年笑了笑。
“那你呢？”斯年把目光转向徐晋。
“我啊，我觉得我管你叫大嫂这事儿本身没什么毛病，那至于谁是我大哥，就看他们本事了呗。”徐晋闲闲道。
“哎，有道理啊，还是你小子聪明。”蒋一凡照着徐晋的肩膀锤了一拳。
到了王府小区，胡杨他们不好再跟着了，终于给了斯年和云城一点单独说话的时间。
“你快上去吧，你妈妈今天肯定着急了，太晚了。”
“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斯年仰头看着他，神色淡淡的。
“啊？生日礼物的事儿……你容我再想想。”云城在黑暗中红了脸，不过幸亏她看不见。
……
要不是今天时间紧迫，斯年此刻一定会强吻他。
这个钢铁大直男，脑子都不会转弯的那种，她要被他气死了。他知不知道他刚冲进火场的画面一定会成为她噩梦里情景？她只是想听他说一句下回他再也不冲动行事了而已，这么难吗？
她知道他这样不顾一切地冲进去救别人的行为很伟大，很值得歌颂，可是对她而言，他的命也是命啊，而且他的命在她心里比别人更重要。
不过她心累了，今天不想说这个话题了。他上了一天班，也该回去休息了。
“还要容你想想？阿城，这件事，需要你做这么久的心理建设吗？”斯年咬着唇暧昧地看了看他，然后按了电梯上行键。
回到家，斯静果然在家门口徘徊着等她呢。
“对不起啊妈妈，今天马路对面有家店铺着火了，云城哥哥冲进去救火了，耽误了点时间。不过您放心我们都一点事儿没有，也没有任何人受伤。”斯年不等斯静问询便主动开口。
“啊？你哥真的冲进去了？”斯静表示大受震撼，舍己救人这四个字和她做人的价值观是相悖的，她就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珍惜自己的人。
“阿城没事吧？”桂芳从厨房跑了出来。
“没事，一点事都没有，你们放心。”
桂芳这才松了口气，她这儿子从小就心善，乐于助人，也不怎么把自身安危当回事儿，为这，她也说了他好几次了，都被他一笑置之。
“看来我真没看错阿城，真是个好孩子。”斯静一边夸赞一边想，他这对外人都能拼了命，那对她家斯年不就更不用说了？让他来保护斯年这个决定太英明神武了，她简直想给自己鼓鼓掌。
“妈，那我洗澡睡了啊，今天三节晚自习快累死我了。”
“好好，你喝点热杏仁露赶紧去睡。”
“嗯，知道了妈妈。”
临睡前，斯年打开手机，突然在朋友圈看见她喜欢的一个小众歌手即将来松城演出的新闻。时间竟然刚好就是她生日的前一天。
她把这条消息转发给云城，并对他说：【生日礼物已经替你选好。】
他回：【啊？我心理建设得都差不多了……】
她咬了咬牙：【不稀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