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斯年出校门的时候，胡杨还没有跑完他的二十圈。
偌大的操场边围满了人，所有人都在肆无忌惮地瞧他的热闹，只有陈湘湘一人在跟着他慢慢跑。
固执的、笨拙的。
他们隔了几十米的距离，从始至终，胡杨都没有回头。
斯年在窗口看了一会儿，最后，她讥诮一笑。执着一个这辈子大概率得不到的男人很蠢，蠢到无可救药，可她没资格笑陈湘湘，她笑的是她自己。
出了校门来到街上，她叫了辆的士直奔商场。她打算给云城买件羽绒服，因为这段时间，他还一直穿着那件袖子被火烤焦的棉袄。天气越来越冷，她看得心疼。
听说心疼男人会倒霉，她该不会是要倒霉了吧？
这还是她人生第一次给男人买衣服，所以她一点概念都没有，只能一边逛一边看。商场的工作人员见她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也没人上来围着她推销，倒也落得清静。
斯年看了一家又一家，可她怎么觉着这里面的衣服都那么老呢，别说云城，单维瀚估计都不穿。可这已经是松城最好的商场了啊，她想不出除了这还哪里的男装能好点。
看着她在摊位前面经过了第三次，有个品牌的柜姐终于受不了了，她特想知道这漂亮小妹妹到底想干嘛。
“小美女，你是来找人的？”
“啊？不是，我买衣服啊。”斯年认真回答。
“给你爸买？那你最好把他带过来啊，衣服还是自己试了才知道效果好不好。”
“啊，不是，是给我哥哥买。”斯年面色一红。
“哥哥？”柜姐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这姑娘穿着一中的校服，也就是高中生了，还什么哥哥，大概率就是男朋友！
“那你得去六楼，这一层都是熟男馆。你哥哥应该不大吧？”
“啊，不大，他二十四。”
“那你就去六楼就对了。”柜姐热情地帮她指了指电梯方向。
“谢谢姐姐。”
“不客气。”送走斯年，柜姐立刻转过去和同事吐苦水，这年头连高中生都有男朋友，就她没人要。
斯年来到六楼青年馆，感觉终于对了。可是这里的衣服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大多数品牌都是花里胡哨的潮牌店，风格跟云城一点都不搭，她觉得他还是适合那些简洁耐看的基础款。
逛了一大圈，她才终于找到一家看着年轻、高级又简约的男装品牌店。太不容易了，她脚都逛痛了。她现在有点怀疑她是真的爱他了，不然，她怎么会为了他费这么多心思和力气？有这时间，她在家里躺会儿不好吗？
“欢迎光临！”一个穿黑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正在整理衣服，跟她打招呼的时候头都没抬，一副爱买不买的冷冰冰的样子。
斯年倒没往心里去，她知道，现在有些品牌的文化就是这样的，服务员越丧，越不搭理人，就显得这品牌格调越高。
而且，她不理她刚好，她还不乐意自己买东西的时候有人跟着呢。
斯年大概看了下，发现她还真挺喜欢这家的东西的，连袜子都那么有设计感。
“你好，这件，这件还有这件，有xxl的吗？”斯年转向那个服务员。
“小姑娘，我家羽绒服没有低于两千的。”那个服务员长得挺好看，妆容也挺精致，就是狗眼看人有点低。
“所以呢？”
“所以你还是去别家看看吧，这里不适合你。”
“哦。”斯年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然后她就扯着手机的珍珠肩带走到了品牌柜台前，挂链上的小兔子开始跳舞。
“喂，您好，请问你是这里的品牌经理吗？是这样的，我想买你们家一件衣服，可你们家的服务员不卖给我，服务态度特别不好。你等下啊，我看看她工牌上的名字，哦她叫王雅雯。”
“喂，你在干嘛？”服务员恶狠狠地瞪着她。
“我买衣服啊。”
“那你就买啊！”
“可是你不是赶我走吗？”
“雅雯！什么情况啊你那边，赶紧给客人道歉！”经理在电话里发飙了。
“雯雯，怎么了这是，你今天不是请假了吗，你先走，我来吧。”另一个柜姐从仓库走了出来，将斯年迎到了一边，态度春风一般温暖。
王雅雯嘁了一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斯年无可无不可的耸耸肩，继续挑她的衣服去了。
然后很快，她就选中了一件羽绒服一件棉服，几件毛衣卫衣衬衫，还有若干袜子，加起来一共八千多，还可以，比她想象的还便宜点。看着她痛快地付了款，那个叫王雅雯的女孩脸都青了，斯年的心情终于舒爽了。
“你好，麻烦能不能帮我找一个大塑料袋，或者随便一个什么袋子，只要不显示你们品牌logo的都可以，帮我把这些衣服的吊牌全摘了，再帮我包好，谢谢。”斯年和那个春风姐姐说道。
“啊？小姐，你这衣服不是要送人的吗？”春风姐惊呆了，她还没见过有人买她家衣服是这个操作。
“对啊，是送人，但是我不想让他知道衣服的价格。”
“啊？那好吧。”这个柜姐还算机灵，她立刻跑回仓库，给斯年找了两个纯白色的手提袋，并按照她的要求把衣服装好。
“谢谢。”斯年接过衣服点点头，然后拎着袋子直奔云城聚餐的烤肉店。今天她终于偷了长一点的时间出来，可以好好陪陪他。
而且，她刚考了年级第一，就算晚回家一会儿，想必斯静也不会生气的，她现在应该正在她的鸡娃群里明贬暗褒地夸她呢。
烤肉店叫社会主义食堂，里里外外都被刻意装修成那个年代的风格，连喝酒的搪瓷杯子都掉了漆。店里生意很好，这会儿又刚好是饭口，桌桌都是满座。
斯年在大堂寻摸了半天，没发现云城的影子，她又踩着木楼梯上了楼，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一帮人正在一个包厢里围着个长条木桌喝酒聊天。里面差不多得有个十二三个人，男女都有，云城背对着门，毛衣袖子撸到手肘，手里正端着个杯子听着一个男人的劝酒词。
他应该是喝了点酒，因为她见他耳朵都红了。但还算他乖，他两边坐的都是男同学。
斯年在门口瞧了一会儿，那个敬酒的男人还没说完他那套词，而且反反复复都是那几句话，可真够墨迹的。
“小姑娘，你找谁啊？”里面终于有人发现了她，那人一开口，包厢里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看向她。
云城也跟着回过头来，他似乎是没想到会在这儿看见她，惊得当场呆住。
“哎，小妹妹，我们这里应该没有你要找的人，你要不去隔壁看看？”一个男人一边抽烟一边大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与此同时，云城已经慌乱地站起了身。
“你怎么来了？”
“阿城。”
“找你的？！还管你叫阿城？！可以啊城哥，这什么情况啊！”大伙都开始起哄。
“你们别瞎闹，这是我妹妹。”阿城走到斯年身边，神色极其的不自然。
“你吃饭了吗？”他问。
“没呢。”斯年乖乖答。
“哎呀你还问什么，吃没吃，再吃点又怎么了？赶紧把人家让进来，服务员麻烦添副餐具！”一个大哥扯着脖子喊，看着是没少喝。
“你要是想回去，我现在就陪……”云城面色有点尴尬，斯年看出来他好像并不想她接触他的交际圈子，但他眼神里的温柔爱意却已藏不住。
“没关系啊，我本来就是来陪你的。”斯年心理很熨帖，凭他这个深情的眼神，就不枉她为他忍冻挨饿走了那么远的路。
“快让人家坐啊，城哥！”大伙还在招呼。
云城无法只好拥着斯年的肩膀，让她坐在了他身边。
“哎呀，城哥，你这妹妹长得也太漂亮了吧？”女同学们纷纷赞叹道。
“对啊对啊，人家这还是素颜，完了，她往这一坐，把咱们都衬成中年妇女了。”
“人家坐不坐这，你都两个孩子的妈了，妇女不妇女又怎么了。”旁边男同学开玩笑道。
“哎今天好容易出来聚个会，你能不能不要提我这心酸事？我跟你们在一块，我就还是当年那十五岁少女不行吗？”
“行行行，你十五岁，你都喝了一打啤酒了，警察叔叔要来把我们抓起来了。”
“你想吃点什么？我帮你夹。”云城一边听着同学们胡聊瞎侃，一边转向斯年。这丫头的气质和这帮人格格不入，他的一颗心矛盾极了，他是又怕别人看出点什么来，又莫名有点期待别人看出点什么来。
“我吃那个羊肉串吧。”
“好。”云城帮她拿过烤肉签子，并细心地用纸巾帮她擦了擦签子。
“这里热不热，要不要把外套脱下来？我怕你一会儿出去感冒。”
“嗯，好。”斯年听话地脱掉外套递给他，然后就开始跟羊肉串较劲去了，他们俩人的互动特别自然亲密，压根儿就不像什么哥哥妹妹，惹得好几个细心的女同学不停地互相使眼色。
“袋子里什么东西？你从哪过来？”云城又给她盛了点炒面，这会儿天都黑了她还没吃饭，肯定早就饿了。
“给你买的衣服。”斯年大大吃了口炒面，味道还不错。
“你给我买什么衣服，你一个学生，你哥是有工作的人好嘛……在哪买的，咱去退掉。”
“退不了了，吊牌我都摘了。再说也不贵，我这不是刚好年级第一拿了奖学金嘛。阿城，用我的奖学金给你买礼物的感觉特别好，特别有成就感。我现在特别有动力，我打算一直第一名直到高考，你觉得怎么样？”斯年狡黠地朝他一笑。
“年年，你哥是男人。”不花女人钱，是他的做人原则，否则，他怎么还会是今天这副潦倒模样？
“怎么证明？”斯年一边嚼东西一边坏笑。
这小东西！她以为他不想证明？她这就是想要他的命啊！
“哎，城哥，你怎么一直和小妹妹咬耳朵啊，你也照顾照顾别的女同学啊，想当年她们可都暗恋过你。”一个男生过来给云城倒了杯酒。
“不敢照顾，她们现在都有家有业的了，我这不得避嫌吗。”
“怎么着，小妹妹，你要不要也喝点？”那人作势也要给斯年的杯子倒酒。
“哎，不行，她还是学生，不能喝酒。”云城一手按住了斯年的杯口。
“那你一个人得喝两个人的了。”
“都自己人，非得喝醉干嘛啊。”云城笑。
“你不喝醉太老实啊，一会儿咱班花到了，你还这样我们怎么撮合你们。”
“撮合什么撮合，人家班花现在混的挺好的，凭什么看得上我。”云城喝了一口酒。
“那谁叫咱们班到现在就你们俩没结婚了，而且她那个时候不是追过你吗，这没准，今天这酒喝到位了，这事儿就成了。”
“你可拉倒吧，跟你说，我们家老二这个月底就办婚礼了，他这一结婚啊，把我们家又掏了个精光，你城哥我现在是兜比脸都干净，人家好好一小姑娘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
云城虽然和同学们插科打诨着，但是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斯年的脸，他很怕她吃醋生气，要是那样的话，她估计又得磨他。
可本来正认真地吃着东西的她感受到他的目光，立刻朝他温柔一笑。
笑得他，内心，好荡漾。
“那我要是就想不开了呢？”一个略显做作的甜腻女声在包厢内响起，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雅雯？哎呦大美女，真是让我们一顿好等啊！”
斯年眯着眸子冷哼了一声。这个雅雯正是她刚在商场碰到的那个高傲的服务员。这会她打散了头发，换了身衣服，看着倒是更有女人味儿了一点。
还真是冤家路窄。
而且听这意思，她还要抢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