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心疗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爱,亘古绵长,无私无求,不因季节而更替,不因名利而沉浮,这样的爱是纯洁的爱,亲情的爱,非父母与子女之间莫属了。是的,亲情,是人生迷茫中的一块路牌,为你指引着前进的道路;亲情,是黑暗中的一盏路灯,照亮你前行的方向;亲情,是委屈时的一剂良药,抚慰你受伤的心灵。可是,人世间,这种亲情的存在,父母能够做到的,子女又有谁能够尽到自己该尽的那份责任呢?!
钟家仨兄弟匆匆回家一看,父亲安然无恙,在家小住几日,紧接着就走了。
当时,钟世华寻个借口,说是销售站、盐运厂事务太多,一来是为了摆脱海阳的纠缠,免得再闹出不愉快的事情;二来是担心在家待的时间久了,回去之后,贾馨伊会找自己的麻烦;三来是惦记扬州的石贤慧,刚刚生下孩子,又得照顾厂子,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因此,在家小住不过三日,匆匆赶回扬州。回去的当天,第一个去了贾馨伊的外宅。碰巧,二人好像预约过似的,相见之后,亲热的难分难解。亲热过后,次日一早,又搭了辆人力车赶往盐运厂,问了问情况,草草作过打理交待,晚些时候,回到了自己的外宅,石贤慧的住处,钟世华也够忙活的了。接着,又从扬州最好的商店,购买了上等的海参,拜见了他的干爹贾维民,献媚、请安、示好,自不必说,扬州逗留十来天,该打理的打理完毕,该安抚的安抚完毕,接下来,这才赶往南京向他的主子复命去了。
钟世华赶回南京的两三个月时间里,不管虚情假意也好,还是真情实意也罢,身为大哥,相继邀请老二、老三来到办公室做客,同时,哥仨又在南京饭店共进晚餐,倾诉兄弟情谊,临了,初步达成口头承诺,相互帮衬,绝不拆台,兄弟联手,携同并进,当时说得好好的,小哥俩也就信以为真,所以,常常大哥、大哥的喊叫,兄弟仨人之间的亲情关系日渐升温,似乎变得相当的和睦与友好。
可是,半年过后,钟世民的地下工作站被查抄,几近连锅端掉,其中多数成员被捕,而他本人也身负重伤,差点连自己的小命都丢了。
有人说,这是钟世华所为;有人说,这是钟世华告的密。事已至此,逃命要紧,只能日后再做打算了。
老三负伤后,东躲西藏,躲在了南京的一个战友家里,因为对方追查太紧,随后又转移到了郊区的一个农户家中疗伤。可是,乡下安全归安全,但缺医少药,伤口感染,连续昏迷不醒,多亏老二及早听说,亲自送药过来,暗地里带医生帮他治疗,否则,早就没命了。
老三命大福大,农户家中一个叫辛红英的姑娘,平日里对他悉心照料,擦洗、换药、熬药,数月后,他的身体渐渐康复,而他从事的工作,不得不被迫停下来,痛心、迷茫、无助,情绪极度低落,如果不是辛红英耐心开导,他都简直快疯了。
屋漏偏逢连阴雨。几乎同一时间,钟家接连遭遇不测。首先,万娣的诊所被关闭,询问理由,诊所充公,多方打听,说是上头的意思,严防向无关人员提供药品,具体谁是无关人员,没人说得清楚;其次,威海销售站的盐料,意外被查抄,打探的结果,受威海镇长甄明强的指令。不过,若是再加两成税收,倒是可以照常营业。
万娣失去了诊所,盐运销售站被查抄,钟家失去了收入来源,一家人吃饭问题摆上了日程,完全依赖万娣的精打细算,压缩开支,这才得以勉强度日。
家中突遭变故,受此惊吓,黄晓珊癫痫发作,因为医治不及时,耽误了治疗的最佳时间,所以,过了一个月,身体瘫痪,在送往济州医院途中,心脏停止了呼吸。
这下,钟穆春慌了神,咋办?霍盛南不在,家里没个男人,谁去通知家人和孩子。想到这儿,瞅了瞅万娣,看了看唐月和海阳,深深叹了口气,说:“你们在家守着,我得亲自跑趟济南,这事不能再拖了。”说完,提起包裹,拄起拐杖,步履蹒跚,离开了很久没有离开过的钟家大院。
三天,步行上千里路,对一个古夕之年的老人,需要多大的毅力啊!跑济州,转济南,终于找到一家邮局,给黄佳栋和三个儿子发了加急电报。等发完电报,返回家里,终因支撑不住,一病不起,至此,钟家大事小情,全靠万娣一人打理了。
十天后,黄佳栋、钟穆秋相继赶了回来。同一时间,郭世夏也赶了回来,唯独不见钟世华、钟世民的踪影。老大缘何未回?公务缠身?还是没脸回来?谁也不清楚;三小子呢?又是为啥?临了,老二也没敢道出实情来。
黄晓珊的后事,钟家办得相当隆重。照她临终遗愿,安葬钟家祖坟,列入钟家祠堂,这些都曾给万娣专门作过交待,对此,黄佳栋倒是没有太多的理会,她关心的是母亲的棺木、寿衣和陪葬,万娣让她的小姑拉出清单,自己四处寻觅,尽最大可能一一照办了。
忙完丧事,钟穆春拖着病体,躺在床上,喊来钟穆秋、黄佳栋、郭世夏,三个儿媳,包括郭世珠、盛霍南在内,召开了家庭会,理了理钟家的近况。当问到了钟慕霞和小华子、小三子的情况。钟慕霞没来,钟穆秋作了解释;临到小华子、小三子,没人吱声。抬头瞅了瞅众人,也就没再追问下去。
接下来,钟穆春含泪介绍了威海盐料被没收、万娣诊所被查封的事,这样拖下去,钟家怕是揭不开锅了。说完,扫了眼老二,老二自然明白,当下,一口答应,请老爹放心就是了。他连连点头,嘿嘿两声,嘴角流露出久已不见的微笑。
大家知道,郭世夏做事干练,为人仗义。家中办完丧事,三天小祭过后,遵照父亲的嘱托,带上几个铁杆弟兄,相继赶往威海和济州,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消息打探出来了。销售站盐料被没收纯属故意刁难,假公济私,人为所至,这还了得,简直是没事找事,对此,郭世夏亲自带兵闯进甄明强府衙,询问何人所为,而甄明强并不知道其来头,所以,当时的态度十分蛮横,显然,在他的背后估计有人撑腰呗!
甄明强错了,错就错在撞上了郭世夏,他的死期也就到了。郭世夏二话没说,掏出手枪,弹落人亡,一命呜呼了。
随后,郭世夏又返回济州,跑到分管医药的官府衙门,打探情况,听说是济州市长胡英付亲自下的令,至于查封的理由:众人摇头,内情不详。
郭世夏来到胡府,掏出证件,亮明身份。但胡英付并不买他的帐,推托自己也是受人之托,实难从命。听得此话,郭世夏不容分辩,掏出手枪,一枪打中了他的左臂,胡英付抽身取枪自卫,晚了,第二枪打出来,打中了他的右臂。人到此时,也就失去了骨气,胡被迫换了另一副面空,点头哈腰,并连连答应,立马解除查封,当天就可以开张营业了。
出乎意料,如此复杂的事情,老二出马,这么快就给解决了。
郭世夏采用极端的手法,解决了父亲的心病。是啊!郭世夏手中有枪,解决起来倒是显得轻松自如,搁上普通人家,又该上哪儿说理、找谁解决、怎样面对这么难缠的事情呢?
处理完家里的事,当天,郭世夏马不停蹄,即刻赶赴南京,直接见到了他的三弟钟世民。这才听说,前期之事,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是他们的大哥所为。当时,钟世华担任其所在组织内部的特别行动队队长,他接到的任务是:摧毁对方,一网打尽。这种情况,出于自保,只能舍卒保车,至于兄弟的情谊,早就抛在了脑后。不过,在执行过程中,他还是再三要求手下,除了钟世民之外,其他人等格杀勿论。如此说来,老三逃此一劫,应该感谢他的大哥钟世华的不杀之恩了。
钟世民疗养数月,辛红英对他百般呵护,关爱有加,以至于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快。日久生情,辛红英对他渐渐产生了好感,每每见到他,内心滋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平时,有事没事,时常拿些话试探他,可是,钟世民却总是板着脸,显得若无其事,常常惹得辛红英跟他发脾气。他知道自己是有家有室的人,万娣是个好女人,自己绝对不能辜负了她。因此,他对辛红英就像亲妹妹一样,感激、感恩、感动,陪她讲故事,跟她谈形势,帮她做家务;对辛红英的爱,仅仅局限于兄妹之情,而把男女情爱埋藏心底,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
一天,钟世民觉得身体基本恢复,当时,给辛红英解释说,自己出去走走,打探一下消息,顺便了解一些二哥的情况,尽快摸清钟世华及其所在组织的底细,伺机寻找机会,策划行动方案,而辛红英三番五次的劝他,过些日子再说,她会帮他联络的,这样,钟世民才答应不再单独行动了。过后,辛红英依据钟世民提供的地址,经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郭世夏,同时,对钟世民的情况作了简要说明,当郭世夏听说后,亲自跑来,哥俩密谋半天,决定联手行动。可是,在行动之前,郭世夏却表现得迟迟拿不定主意,临了,还是钟世民偷偷跑出去,探来了钟世华的消息,这才使得下步的行动有了进展。
钟世民瞅准是个机会,当时,请求辛红英,联系人马,配合行动,决定一举全歼钟世华所在的组织,然而,说了半天,这个时候,辛红英却说什么也不肯答应了。同时,她还哭丧着脸说:“你那么大的能耐,自己干不就得了,跟俺有啥关系,要去你去呗!”
“好妹子!关键时刻,你就甭耍小孩子脾气了。这样,事成之后,哥保证给妹子一个满意的答复,你看这样成不成!”至于什么答复,钟世民并未说出来。
辛红英听后,信以为真,以为钟世民所谓的满意答复,就是答应跟自己相好,当下,红了红脸,跑着找人走了。
辛红英走了之后,家里仅剩下了钟世民。他走出屋子,坐在院子的小凳子上,联想二哥说过的话,联系自己目前的作为,心想,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了?将来,若是父亲知道了,会不会认为自己太不尽人情、太不讲人道。想到这儿,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喊回辛红英的冲动,但起身跑了几步,还是停下了。接着,重又回到小凳子前坐下,而他的心随着思想上的徘徊回到了钟家大院。
自从郭世夏带人解决了销售站、诊所被查封的事,钟家大院再次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与活力。可是,郭世珠连生孩子都会选日子,万娣的诊所刚开张,恰巧临盆生产,由万娣接生,产下一对双龙胎。这下子,钟穆春瞅见女儿又生了,显得开心极了,脱口而出,郭盛家昌,旺旺乐乐,后来,郭世珠还真就给孩子取名盛旺旺,盛乐乐。
古夕之年,人丁兴旺,子孙满堂,给自己忐忑不安的心,添加了些许的安慰。
每天,钟穆春照常上课,教导孩子们,读书、识字、做诗、赋词,课间休息,不时还踱步池塘边,回忆过去的一些往事。有时候,也会爬上山顶的红叶亭,望望远处的大海,就这样,愣愣的站着、想着、思考着。近几年,他渐渐察觉出自己真的老了。在他的心中,往事越来越变得模糊了。每当此时,他总是默默念叨:甭想了,甭想了,省省心,由他们去吧,孩子们该有这个能力自己寻找方向、拿他们自己的主意了。
但想归想,烦归烦,钟家,除了他之外,谁也懒得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每过一天,人人照样得吃饭,忙家务、养孩子、过日子,斗嘴、斗心、斗乐,借此打发日子,谨以消磨时光。
郭世珠生下双龙胎后,你甭说,倒是给无聊的钟家大院添加了不少的乐趣,妯娌仨常常拿她当笑料,权当穷开心呗!
“唐月!你看看人家多会生,一下子生了两个带把的,省了多少事啊!”
“你不懂,人家是谁,人家是钟家正宗的传人嘛!”
“谁说不是了,人家呀,都快赶上万娣养的老母猪了。”
“咱们是同类,我是猪,你们也是猪,瞧把你们一个个能的,这样的话,也好意思说出来,不怕遭报应啊?你们有本事,生一窝让咱看看呗!”
“咱可没那个本事,生不了,生不了,你老人家是谁呀!”
“对了,说不定,这是人家钟家的遗传呢!”
“嗯!还真是哎!不过,要是遗传的话,怎么没有遗传到我家那口子头上呢?!”
“你家那口子常年不回来一趟,你要是生出来,还不知是谁的种呢!”
“嫂子!这样说的话,前几天,二哥回来,咋也不见你的肚子有啥动静嘛?!”
“他呀!回来的时候,赶巧,本宫的老毛病犯了,没敢让他碰,信不信?!”
“我不信,你哄小孩子呢?瞅你那猴急的样子,恨不得连公猪都敢上,谁还看不出来嘛?!”
“你们甭贫了,孩子都拉到人家裤裆里了。”
“哈哈哈!瞅见了吧?我说啥来着,要不人家怎么一串子一串子的生呢?!”
钟穆春推门进来,斗嘴立刻消停下来,相互对视一眼,吐了吐舌头,各自抿嘴一笑,一时间,院子里变得鸦雀无声,不一会,个个自感没趣,纷纷抱起孩子走开了。
钟世民正坐在那儿思考,辛红英推门进来,朝他喊叫了两声,这才从回忆中惊醒,听说事情已经办妥,同时还敲定了开会的时间,约定了联络地点,确定了联络暗号。他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对她以示奖励。她瞅了他一眼,估计早就饿了,眯起嘴笑了笑,扭头跑进厨房,哼起小曲,煮粥烧饭,忙碌开来。
两人吃过饭,收拾了收拾,晚上十时,人们陆续赶来,由辛红英门口放哨,就在她家的地窖里召开了秘密会议。会议讨论的很激烈,临了,多数赞成对钟世华实施报复,尽快恢复地下组织。随后,钟世民把自己事先侦察的情况简单作了介绍,他的意见是:分成三个小组,其中,第一组对付钟世华的特别行动队,第二组对付伪政府的老巢,第三组负责接应,相互协同配合。事情安排妥当,定下行动时间和联络暗号,剩下的就是分头展开行动了。
会议结束,分头准备,第一次行动于次日晚八时进行。行动开始,因为兵力太过悬殊,虽然没有牺牲,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钟世民绞尽脑汁,思来想去,依然觉得必须得到二哥的支持,这样,成功的机率才会增大,可是,二哥那边怎样才能说服他呢?
这天深夜,钟世民秘密潜入郭世夏的住处,向他挑明了自己此行的目的,郭世夏当面就给回绝了。他的理由是:第一次行动,你连说一声都不说,如今失败了,跑过来找我帮忙,何况,你们面对的是自己的大哥,这事万一让父亲知道了,以后回到家里,老人家问起来,我们该作何解释呢?!
因为这个缘故,哥俩争论不休,直到凌晨三点,郭世夏实在熬不住了,瞅着老三太拧,出于无奈,这才勉强答应下来。但是,答应归答应,这次行动,必须服从他的指挥,没有商量的余地。见二哥点了头,虽然老三对他的提议持保留意见,本想再作解释,看他态度坚决,沉默片刻,也就答应了。
郭世夏驰骋疆场,九死一生,多少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他的心里很明白,你想啊!你老三凭借你们的这点实力,就想让我跟你们配合,你以为对手是吃素的,咱不说捣毁汪伪政府,就是拿下大哥的特别行动队,我觉得都有点玄乎。成功了,什么都好说;失败了,你这不是害我嘛?后来,之所以又答应了,他有他自己的小算盘。他是这么想的,假如借老三的手,拿下汪伪政府,这也正是他此行的目的,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只是可惜了,大哥今后的日子恐怕也就没那么好过了。
他瞅了眼老三,从来没发现自己的这个兄弟还有如此刚强的一面,以至于让他不知如何劝说了。临了,他只好答应跟他合作,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料定不会导致什么不良的后果。
老大忘却了亲情,老三却记住了仇恨,老二虽然犹豫了,但最后还是忘却了。
老二、老三兄弟二人简单商量了联合行动的对策,当晚,钟世民借助二哥的卧室,眯了一觉,次日清早起床,两人再次明确了联络方式、暗号、标志和行动时间,互打招呼,随即,匆匆离开公寓走了。钟世民回到辛红英家,简要作了解释与说明,同时,交待了相关事宜,两人分工,分头出发,召集骨干成员,连夜召开会议,分析形势,细化任务,备足装备,作了战前动员,启动了二次锄奸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