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春深第一
赵雪真半身泡在汤池里，被人从身后捂着嘴。凉飕飕的手臂碰到了他的颈侧。
一瞬间，方才那个梦里窒息的片段袭来。
……该不会，身后这人就是凶手，真的会让他命丧此夜？
但是，那短短惊鸿一瞥之际，那神仙似的容貌，根本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啊。
赵雪真努力仰头，想要再看一眼，确认一下自己的直觉。然而他赤脚踩在大理石上，维持不好平衡，整个人往后一靠，贴在了对方胸前。
他的亵衣湿乎乎的，温热的汤池水也沾湿了那人的衣衫。湿作一团地前胸贴后背，犹如毫无阻隔般，仿佛都能感觉到皮肤的细腻光滑。
赵雪真耳尖一红，眸子因惊惶显得亮晶晶的。
而那双上方的眼睛狭长，清清冷冷地盯着他，似是迟疑。
方才那声天真烂漫的“神仙哥哥”叫得沈兰息一怔，连手上的力度都松了片刻。
这宫中除了那狗皇帝和羽林军，是没有男人的。想必这也是哪个刚进宫的小太监，竟胆大包天到来与春殿偷泡温泉。
若是被别人发现了，必得诛上九族。
但此时天地间水汽缭绕，夜风清凉，沈兰息莫名生出了一些同病相怜的感慨。
“……你在害怕？”他压低了声音，问道。
那把淬过温泉水的好嗓音似有若无地吹过了赵雪真的耳垂，激得他一抖，拼命摇头。
沈兰息手上的力道一松。贴在怀中的少年单薄娇小，肤色如雪似瓷，轻轻碰一下就会红。绾在肩上的长发半湿，跟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如出一辙。
然而担惊受怕的少年却抓住了他的手，注意到了他瞥向假山外的视线。
“神仙哥哥，你别怕，我不会让其他人发现你的。”少年脸颊微鼓，郑重其事地承诺。
那声音温热，听得沈兰息冷冰冰的心头一动，诧异极了。
赵雪真当然不想让他被发现。
……开玩笑，要知道原身为什么死的——贪图美色、强抢臣子入后宫！
若是他此时和这人一同被发现在池子里泡澡，可是有几个嘴巴都说不清楚了。
【提示：你想的是对的。】
赵雪真：“……你好像在嘲讽我。还有，这算哪门子提示啊？”
【提示完毕】
赵雪真嘴角一撇，闷声想起身，却听身后人说：“你凭什么这么说？”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一声呼喝：“陛下，与春殿恐有贼子擅闯，请容臣前去搜寻。”
“陛下！”柳枝也喊道。
赵雪真仰头，和那双冷如寒月的眼眸擦过了视线，清了清嗓子。
“我……朕知道了，都在外面候着。”
“陛下，可是——”
“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听了这话，外面的动静果真小了下去。
他自以为气势汹汹，殊不知许是刚刚扭伤了，左脚腕骤然一软，带得他再次向后倒去。
只听一声闷响，他撞在了那位神仙哥哥的胸口。一双有力的手臂箍着他的腰，让他没有滑落进水里。
赵雪真自言自语地嘀咕：“还挺像样的吧？”
他邀功似的仰起头，只见那人的眼神变了变。
……原来是装的。
“你太莽撞了，”沈兰息说，“他们都是跟在狗皇帝身边的人，若不是你的声音和他像上七八分，很容易识破。”
赵雪真一僵。
什么意思，难道他不是原主的事情这么容易就被识破了？
不可能吧。
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不待他细想，神仙哥哥松开了抱住他的手。
“多谢你刚才帮了我。我会想办法，带你一起出去的。”
赵雪真听得云里雾里，出去……去哪儿？
那一瞬的迷茫看在了沈兰息眼中，不由沉声喟叹：“天下之大，都比这里自由。”
赵雪真点了点头，看上去极为乖巧。可是他眼尾微微发红，忍不住因为脚腕处的疼痛缩了缩。
“怎么？”沈兰息拉开了与他的距离，见他有气无力地靠在假山上。
赵雪真委屈极了：“……我脚扭了。”
是真的疼。
这原主的身子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扭一下脚就这么不舒服。疼得他都快要落泪，完全控制不住一样。
可恶，男子汉大丈夫，有泪绝不轻弹。
他忍了忍，想将眼泪收回去，却好像怎么也憋不住。
细腻的指腹经过了他的眼角，在落下之前抹去了那滴晶莹。
赵雪真眼前一片模糊，感觉到擦拭的动作时“嗯”了一声。
仿佛小兽的哼唧声，软软糯糯的。
沈兰息站在他面前，将少年的身形完全遮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会不愿见这少年落泪，想要帮他擦去。
“哪里扭了？”沈兰息问。
赵雪真用手背遮住眼睛，背靠冰凉的假山，哼哼道：“左脚。”
刚说完，他放开了遮挡的手，竟看见眼前的神仙哥哥俯身跪坐在了汤池里。
那身月白的勾银边的衣裳都湿了。
然后神仙哥哥托起他的左脚腕，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水面冒着热气，并看不真切，隐约涟漪下，有珍珠似的玉白脚趾微微颤动。
赵雪真心尖一紧。
经过了薄修那阵服侍，他也还不适应。总像是亵渎了神明，怎么这神明还紧紧地握着他的脚。
“脏。”赵雪真小声说。
一身高贵气质的人没有抬头，只说：“洗过了。”
赵雪真感觉到那双宽大的手经过了自己的脚趾、趾缝，顺着脚心慢慢下按，最终才捏到了腕骨。
他的脚腕太细了，远不及对方掌宽，仿佛握住了就能轻松拉开双腿，全无反抗之力。
只听一声骨响，赵雪真吃痛地“啊”了一个字，正要再说话时，忽听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陛下，温泉水热，莫要久泡。咱家携了些吃食，怕陛下饿着。”
那声音如同鬼魅般，没有刻意尖着嗓子，听来却让赵雪真发颤。
……除了薄修那厮，还能是谁。
没等赵雪真反应，那可怖的脚步声便从外传来，踏在玉板上发出脆响。
他忍不住蜷起脚趾，往温热的掌心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