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春深第一
那层层假山和池边的竹林恰好遮住了二人的身形。
升起的水雾里传来晶莹剔透的一声“站住”，让薄修微微顿住了脚步。
“陛下，怎么了？”
那幽深的嗓音如同刮在赵雪真裸露的颈边，细细密密地泛起疙瘩。
赵雪真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脚还在神仙哥哥怀中，抽也抽不出来。
但他有一种朦胧的预感，绝不能让薄修看到这一幕。
“你别过来，”赵雪真冥思苦想，给自己找出了一个理由，“我、我没穿衣服！”
随即，薄修一声低笑。
“既然如此，我便给陛下送到手中。”
赵雪真没什么底气地命令道：“你不准偷看！”
“遵旨。”
薄修走近的步伐放得极慢，每一步都像踏在云端，稍不注意就会踩碎了。
赵雪真屏住呼吸，朝一言不发的神仙哥哥比了个“嘘”的手势。
因为紧张，他的脚趾不由在神仙哥哥怀里蜷缩，拱到了一片热意。
神仙哥哥也没动，低眸凝视着水面，看不清楚神情。只是原本揉着的手也停了，就硬生生地掐着那柔软细腻的脚踝。
赵雪真被他盯得莫名心虚，却没有往心里去。转而朝着薄修提高了音调：“你站住！有什么要奉上的，递来便是。还有，你不准看！”
只消片刻，一只修长的男人的手便从萦绕水雾的假山缝隙中伸来，手心里放的是一颗剥好的荔枝。
“今年岭南荔枝熟得早，先贡上了少许，让陛下尝尝。”
从薄修的角度，根本看不到沈兰息，只有模糊水雾里袅袅的影子。
而沈兰息则薄唇紧抿，微微抬眸。
他眼前，白雪般剔透的少年毫无戒心，伸手便去拿荔枝。
那凝脂似的柔荑却反被覆茧的大掌盖住，压着一颗多汁的晶莹果肉反复揉搓，异常狎昵。
“你放手！”赵雪真跟触电一般，头皮发麻，差点整个人跳起来。
然而左脚还被人扣在怀里，右手上满是几乎要压碎的果肉，带茧的大掌充满了不怀好意的摩挲。
赵雪真好不容易抽出了手，荔枝肉从二人掌心的空隙中落入了温泉。
“都碎了！”赵雪真埋怨道。
那荔枝肉饱满得很，一看就很是诱人。
要知道他最喜欢吃的水果就是荔枝了。
这个薄修，真是个坏东西！简直是暴殄天物！浪费可耻！
似乎捉弄得逞，薄修笑说：“那我给陛下再剥一颗。”
“谁要你剥？”赵雪真一听他那语气，跟哄什么小动物似的，叛逆劲儿立刻上来了。
“伺候陛下是奴才的本分。”
赵雪真才不要上他的当，摆出架子：“你把东西放那儿，退下便是。”
薄修为难道：“可是……”
“可是什么，你是皇帝还是我是皇帝？”
此言一出，薄修当真没有再继续纠缠。
“陛下一言九鼎，奴才不敢。”
等薄修的脚步声远了，赵雪真将脚从神仙哥哥怀里抽出，半扶着假山探出头瞧了一眼。
果然是走远了。
池边放着一个食盒，还有一瓶酒，香气四溢。
赵雪真拎了回来，让食盒浮在水面。他打开了第一层，看见了五枚精致的小糕点，第二层里是薄好的荔枝肉，第三层则是碟炭火烤鸡肉。
他左手拿着一枚圆乎乎的糕点递给神仙哥哥，另一只手则捏着荔枝。
还没咬入嘴里，就听见神仙哥哥幽幽道：“狗皇帝对荔枝过敏。”
赵雪真手一顿，那枚荔枝肉再次落入了温泉水里。
……幸好没吃！吃了不就没命了！
神仙哥哥简直是他的再生父母！
赵雪真当即决定，这个人，他罩了。
……不过，这话还有什么意思？
他露馅了？
是薄修看出来了，还是这神仙哥哥也看出来了？
那神仙哥哥从水中站了起来，湿透的衣襟紧贴着身躯，露出了极为好看的肌肉线条，倒远不像看着那般纤细。
他往赵雪真的方向走了一步。
赵雪真向后一退，背脊靠在了冷冰冰的石山上。他仰起头，茫茫然地看着那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沈兰息居高临下地问，“竟然能骗过薄修。”
他身上那股气质也有点凶巴巴的。
赵雪真的舌头打了个趔趄：“他、他不是看出我吃荔枝了吗？”
“但你最终还是没有吃。他不过以为，你在和他调情。”
……调什么？
赵雪真觉得自己耳朵坏掉了。
开什么玩笑！
沈兰息看他的眼神暗了暗。
这少年嘀嘀咕咕，气得脸都红了，倒的确有几分好笑。
难怪薄修戏弄他。
赵雪真没听到这句“难怪”，在心里问候了薄修的祖宗。不过反正薄修这个太监也不会有子孙了，祖宗也没有香火可言，简直就是报应！
“我才没有。”赵雪真气得狠狠咬了一口香酥的绿豆糕。
然而绿豆糕太软、入口即化，上牙撞下牙，疼得他一个激灵。
这小少年方才的机灵劲儿一股脑全没了。
这宫中全是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东西，如此蠢笨的小太监，沈兰息也是第一次见到。
留他一人在宫中，怕也是活不下去。
“你家人在哪里？”他问。
赵雪真觉得那绿豆糕还挺好吃的，不甚在意地答道：“我家人都在另一个世界。”
沈兰息想，原是和他一样，家破人亡的可怜人。
“无妨，我先带你一起出宫。以后的事情再做打算。”
赵雪真正吃着，听到这话差点呛出泪来：“……啊？”
出宫？
为何要出宫？
他的龙椅都还没坐热！
书里没有这个环节吧？
按照现在这个时代背景，外边可没有绿豆糕和荔枝吃呢。
然而还没等赵雪真回答，忽听耳边一声尖叫。
“陛下！！！”柳枝气喘吁吁地赶来。
水雾刚好散开，从假山的空隙里露出了两个人的身影。一高一矮，高的修长，矮的纤细。
柳枝还没回过气儿来，就突然指着他旁边的人大喊：“大胆逆贼沈兰息、赶快束手就擒！快来人，逆贼行刺陛下啦！！！”
赵雪真：“……？”
他双唇嚅动，侧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身侧之人：“沈……兰息？”
那人的面容清冷孤傲，望着他的眼神里，诧异逐渐变成了压抑着的阴暗怒意。
“……沈万三的沈，兰花的兰，稍息的息？”
沈兰息不发一言，间接证实了。
赵雪真心尖发颤。
……这什么情况？好死不死，碰上这样好看的神仙哥哥竟然是沈兰息？
沈兰息何许人也？原书《天下江山录》的第一男主啊！那叫一个惊才绝艳、老谋深算，又苏又爽的万人迷主角受！
——也是被原身赵雪桢强抢入宫的臣子。
一朝从光风霁月的世家子成了众人眼中的笑柄后妃，还……还因为入宫一月不愿侍寝，被赵雪桢那厮下令拖去狗房，受尽□□。
挣扎痛苦的沈兰息扬了赵雪桢的骨灰，直接揭竿而起。
沈兰息此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能亲手杀了赵雪桢。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赵雪真在心中大喊“救命”，表面上也半天也憋出来一个字。
算算日子，沈兰息被拖入狗房的那一日，正是赵雪桢暴毙的那天——
“你、你不是应该在狗房吗？”
沈兰息步步紧逼，一把掐住了赵雪真的脖子：“怎么，陛下很失望？那我是不是应该谢谢陛下，帮我躲过了抓捕的羽林军？”
……什么意思？他还没有被抓住？也没有去狗房？
那可是真是太好了！
赵雪桢松了口气，眼泪汪汪地眨了眨眼。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他这歪打正着，竟然还让事情走到最糟糕的地步！
下一刻，羽林卫纷纷围在池边，薄修从月门走出，对沈兰息怒目而视：“大胆逆贼！快放开陛下！”
沈兰息凝视着赵雪真的眼睛，在他快要喘不上气时放开了手。
“深更半夜，逆贼沈兰息竟然擅闯与春殿，来人，拖下去！”
“慢着！”赵雪真下意识地开口阻拦。
回眸时，却见沈兰息不紧不慢地拉下了雪白袖袍的褶皱，将不知何时漂落在水中的外袍捡起，罩住了赵雪真湿透的衣衫。
“擅闯？”沈兰息微微挑眉，“我以为，我是来侍寝的。”
赵雪真脸色一变。
完了，这是要芭比q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