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春深第一
等到了殿外一路走下了玉阶还连着拐了好几个弯儿，赵雪真才松了口气。
好在薄修真的没有跟上来。
经过方才那一遭，他实在心有余悸。一对上那么强势的人就不由自主地发怵。
……没事凶什么凶。
他撒气似的用鞋尖踢开了一颗小石子儿。
细白的手心里冒着冷汗，经凉风一吹，有些发寒。
不过，话说回来，这薄修明明是个宦官，怎么和小皇帝之间存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一个太监……难不成还想爬上龙床？
这赵雪祯就算再好色，也不至于饥不择食……何况薄修那身板得有两个他那么大。
也不一定吧，是他想多了？毕竟此书的背景里，薄修也有一身按摩的好功夫。或许他就是给小皇帝捏脚呢。
【。】
赵雪真鼓着脸，身后跟了一群小太监小宫女，前方还有羽林军开路，始终保持着三尺左右的距离。
【无法回答】
“你不该告诉我剧情背景吗？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治理江山？”他在意识里愤懑不平。
【无法回答】
冰冷的音色照旧。
赵雪真一拂袖，算了！
他又不是没看过书，看过两章当然也算看过——归根结底，是要先熬过今夜这命丧黄泉之时。
跟在身后的小太监快走两步，躬着身谄媚道：“陛下，咱们现在去哪儿？”
赵雪真一顿足。
对哦，这是往哪儿去？
宫城夜深，前方宽阔道路两侧有灯笼摇曳。飞阁的影子在近处远处都是那般陌生的模样。
他略略一顿，发现身旁的太监正是之前在殿中应答的那个，于是问道：“你叫什么来着？”
此话一出口，他又觉不对，但好在那小太监并未察觉。
小太监微一哆嗦，稍稍抬起眸子。月色照在小皇帝那张冰雪般的容颜上，用明艳一词显得过俗，姣美不及形容，眉目天真纯粹，竟是浓夜挡不住的殊色。
“你看我干什么？”赵雪真笑意微敛，有些不满，“我好看吗？”
那小太监脱口而出：“自、自然，陛下是奴才见过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情真意切，不像是假的。
赵雪真轻哼了一声，嘴角微扬。谁都爱听好话。哪怕这话他过去听过了无数次，此时也稍显得意。
还没美上一刻，那小太监忽地跪在了地上，带着身后一群宫人侍卫齐刷刷跪了下来。
“啪”地一声，只见那小太监扇了自己一巴掌。
紧接着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掴到脸上青红，似是怕极了，差点落下泪来，嘴里还一直重复“奴才说错话了，陛下恕罪”。
赵雪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停停停，你说什么错了？”
那小太监以为是在质问自己，手上停了，额头往地上一磕，不知轻重似的撞出响声。
“奴才、奴才不该直视天颜，更不该……品论天颜。请陛下恕罪！”
赵雪真莫名其妙：“何罪之有？”
那小太监没敢说话，周围一群人都磕下了脑袋，仿佛触犯了什么大罪一般。
“无妨，我……不是，朕爱听，”赵雪真摆摆手，“刚问你话呢。”
那小太监惶恐极了，也不抬头，伏着身子磕磕绊绊回答：“回禀陛下，幸得陛下赐名，奴才名为绿、绿帽子……是才从宗人府调上来的。”
“……绿帽子？”赵雪真想了想，也不知真假，反正拗口。
“这名字不吉利，”赵雪真扭头看见了一棵茂盛的柳树，“你就改个名儿，叫柳枝吧。”
方才听见“不吉利”三个字的小太监脸都吓白了，又听见自己得了个新名字，赶忙谢恩：“陛下龙恩浩荡，奴才柳枝叩谢陛下。”
“行了，你过来——”赵雪真抬抬下巴，“你说你才调过来，那之前都是谁在服侍朕？”
小太监柳枝一愣，险些又跪了下去。然而天子问话，不可不答。
“是逆贼阎崖。”柳枝垂眸低声。
“他人呢？”赵雪真本意是随口一问，却不料柳枝双膝一软、惊若寒蝉。
“回禀陛下，”柳枝几乎快哭了，“陛下昨日……赐死了逆贼阎崖。”
“为何？”
柳枝腰弯得紧，咬字激烈：“因为……那逆贼竟敢直视天颜，其罪可诛！”
赵雪真愣了愣。
书中写过，原身绝不是什么好人，一切因果都有迹可循。
他也反应了过来，原来这些宫女太监一个个的，都是怕他。
柳枝的脑袋低，隐约露出了后颈上的一个烙印，又很快遮住了。
赵雪真只扫了一眼，不待看清楚就想起了更为要紧的事：“对了，朕平日里还有些什么可以歇息的地方？”
柳枝稍稍松了口气，起身时又略微迟疑：“这偌大天下，陛下皆可歇息。”
……这小太监当真是个笨蛋吧？
赵雪真顿了顿，比划道：“就是可以睡会儿觉，又不会被人打搅的地方，最好还有护卫守着，什么人都进不来。薄总管也不行的那种。”
这回，柳枝总算机灵了一些：“陛下是指新近才建成的与春殿？”
赵雪真可不知道什么春雨玉春的，点了点头：“就那里。”
柳枝赶忙带路。
在去的路上，赵雪真从柳枝口中听了个七七八八。这与春殿原是赵雪祯新建的，既有恢弘的玉砌雕栏，也有温柔乡似的汤池。
与春殿是赵雪祯登基以来头一个下令建造的地方，后来被主角受烧成了一把灰。可以说是小昏君穷奢极欲的一个典型证据。
但真的踏入此地时，赵雪春才感受到了它的华贵。莫说那些雕花和琉璃，就连脚下铺的都是玉石板。
就在他仰望着三层楼高的阁楼时，脑海中的声音适时响起：
【支线已开启：夜游】
【完成奖励：？】
【提示：？】
……这玩意儿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在赵雪真进入与春宫之前，随行的御林军已经将此地排查了一遍，不存在任何危险。
“陛下，不如先去汤池解解乏？”柳枝建议道。
赵雪真浑身疲乏，听他这么一说正合心意。
他让柳枝在月门边候着，随行的其他宫女太监也都留在外面——泡温泉这么舒适的事情，当然要好好享受，才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脱衣服呢。
柳枝本要伺候，见他执意如此便也不敢坚持，应了声守在月门处。竹林将温泉池半遮半掩，加之热气漂浮，几步路的距离也看不太真切。
那汤池宽阔气派，简直像个游泳池，设在阁楼西面，内有玉山作装饰，热气汩汩地往外冒。
殷纣作酒池肉林，也不过如此。
赵雪真费了好一番力气才脱下了外袍，解开衣带时不由自主想起了薄修那副有力的手，不自觉地有些发软。
他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那双手赶出脑袋。
脱到最后一件时，他迟疑了片刻，还是穿着薄如蝉翼的亵衣下了水。
好在温泉清厚，还能望见远山轮廓，稍稍抚慰了他。
转念一想，怪不得古人都想当皇帝。如此安逸度日，还有精致可口的小糕点吃，可真是舒服极了……
想着想着，赵雪真略生困意。他拉开了亵衣，褪到了腰间系上，半身浸在温泉里，脑袋枕着手背，在大理石台上睡觉了。
他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周围的水汽混着雾气逐渐散开，梦里有个神仙似的大美人，身影若隐若现。
梦里的他胆子肥极了，竟然指着神仙说：“今夜你来给朕侍、侍寝！”
然后神仙靠近了他，露出了一张清冷俊美的容颜，绝对是世间罕有。
紧接着，一把掐上了他的脖子。
窒息的感觉瞬间让赵雪真梦碎，睁开眼时脖子酸痛。
不远处有铁甲摩擦的声音响起，但他没有在意。因为他方才分明真的看见了一个人影从假山后闪过。
而那个身影，和他梦里的神仙一模一样。
赵雪真拉上薄衫，淌过温泉水，好不容易抓上了湿滑的假山边缘，将自己拉了过去。
刚一转身，他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眼看着要跌入水中。
有人从身后捞住了他的腰，然后往后一带。
“……神仙哥哥？”赵雪真回过头，瞬间惊喜地脱口而出。
却不料那“神仙哥哥”捂住了他的嘴，再没让他说出了一个字。
月门方向有声音响起。
“方才我亲眼目睹，听雨轩那位就是往这个方向跑了！你不让咱们搜查，总要为陛下的安危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