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春深第一
寂静的宫殿内几乎能闻落针。
赵雪真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攥着衣襟,步子跟粘住了似的,半点都挪不开。
好在薄修也没动。
但他保持着那样微妙的距离,似笑非笑地盯过来。
那表情似乎没生气,但是很吓人。
他对薄修这样的人向来很害怕,外冷内冷,生气也不会写在脸上。但一肚子坏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说不定就一剑捅死自己。
而榻边的纯金架子上,正好放着一把剑。
可是赵雪真才不要道歉。他又没错。这人不要脸极了,还说出那种话!
但转念一想,目前的处境可以说是危险极了。
他得想办法,避开“今夜暴毙身亡”的结局。
就在薄修迈了一步时,有个尖声尖气的在门外道:“薄总管,您和陛下可安好?”
薄修正要回答,却听赵雪真鼓足了声音喊道:“快来人!”
按理说,九五至尊一下令,外面候着的宫人就该赶紧滚进来。但此时此刻,隔着门窗,赵雪真竟然感觉到了对方的犹疑。
薄修瞥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诧异有些好笑。
“进来。”薄修缓缓道。
得了薄修的指令,外面的小太监和小宫女才敢推开门。一溜烟儿整齐进来,在雕龙屏风外低头欠身地等着。
赵雪真清了清嗓子,微微抬高声线:“我的外袍呢?”
为首的小太监一抖,颤巍巍地抬眸,却不敢看赵雪真的方向,只盯着前方的地面:“陛下,奴才听不明白。”
赵雪真换了措辞:“来给朕更衣,朕要出去。”
那小太监瞬间跪在了地上,声音都在抖:“现在时辰已晚,陛下不宜出宫,请在养心殿歇息。”
赵雪真一阵纳闷儿:“朕又没说要出宫,就是睡不着,想换个地方。”
那小太监的视线越过屏风的旁侧,看见了薄修,后者一言不发,不置可否。
小太监此时机灵了起来。
薄总管和小皇帝,哪个都不是好惹的。
但比起没有任何实权的小皇帝,薄修显然更可怕。
此时薄总管没说话,就是可行的意思。
“遵旨。”小太监使了个眼色,旁边的宫女便去取下了暗朱的衣袍。
然而送到屏风旁边时,却蓦地停了下来。
赵雪真看她迟迟不进来,自己要去取,却被薄修抢先拿到了那套衣物。
“咱家来服侍陛下更衣。”他慢慢走近赵雪真。
殿外的夜风送了些进来,吹得一阵寒意。
而薄修靠近时,恰恰遮住了这冷风,倒显得尤为温暖。
赵雪真略显警惕地盯着他,怕他又说些什么话,或是又要做什么令人难堪的举动。
可薄修仿佛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只规规矩矩地说:“陛下,抬手。”
他的确没有做什么,伺候更衣的动作仔细极了,连每一丝褶皱都要拉展清楚。高大的身形将少年牢牢遮住,拉长的影子像是贴合在一起。
隔着单薄的衣袍,赵雪真都能感觉到他胸膛的热度。烫得厉害。
三指宽的腰带在单薄细窄的腰间一紧,然后极其缓慢地系上了。
薄修的发尾擦过了赵雪真的颈侧,偏像不经意似的,低低呼吸。
赵雪真恼红了脸,总觉得这人在笑。
早知道就自己穿了!
脑子里那个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你知道怎么穿吗?】
!!!竟然敢笑话他!
赵雪真驳斥道:“我又不是傻子!不就……这么穿。”
与此同时,宽大的手掌从身后环过,在他的腰腹处一按,仍旧贴在那里,不曾放开。
这姿态过于亲密,尤其掌根还微微挪动,又按了一次。
珍珠穿过了腰带上的小孔,冒出了圆润的脑袋,隔着手掌压在了皮肤上,轻微凹陷。
“好、好了。”赵雪真耳尖滚烫,绞尽脑汁也不知怎么逃离。
但薄修似乎不大满意,要顺着他的腰身极其缓慢地按捏一圈,一次就动一节指头的距离。
他每按一次,赵雪真便会因为敏感颤抖一下。如此往复,仿佛起了玩闹心,故意观察着他的反应。
“够了!”赵雪真忍无可忍地试图推拒,双腿发软。
但他实在没什么力气,怎么也推不开。稍稍挪开了手掌,另一只手便又覆在了腰间。
一来一回,倒像是欲拒还迎。
薄修半搂半抱,只见怀中人小而尖的下巴微微上扬,眸映桃花,的确如宫中传言那般,是个祸国殃民的苗子。
而这苗子亦不如过去听话乖巧、心思深沉,反倒像是个活色生香的小家伙,好玩得很。
就在赵雪真的挣扎逐渐发作时,周遭的暖意一散,薄修竟蹲在了他的脚边。
“陛下且慢,这里湿了。”
赵雪真一低头,这才想起之前打翻的酒沾了自己一身,雪白的脚腕处还留了几滴。
薄修用手指缓缓擦去。他的手上有茧,摩挲过骨骼时激起一片战栗,但掐捏的手指却不容置喙,非得要一点一点抹干净了,再将干净的鞋袜给赵雪真穿上。
等穿好了鞋履,薄修若无其事地退到了一旁。
“陛下,可要咱家陪同?”
赵雪真抓着袖袍,故意不看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不必了。薄公公好生退下休息,朕自己走走。”
“恭送陛下。”
薄修挪了一步,从屏风尚未遮严的位置望着赵雪真的背影。他站在阴影里,眼神低暗。偶有烛光经过,仍能照见他脸上那个鲜红的巴掌印子。
他这才捂着脸,低低地笑了一声,凝视着愈发远去的背影。
手指上仍残留着从赵雪真身上楷下的酒香,顺着红印慢慢往下,再送入口中,意犹未尽地舔舐。
是甜的。不知是酒本来就甜,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像在品尝琼浆玉露,怎么也不够。
末了,他垂眸看着一地狼藉,酒杯还倒在那儿。
他拎起装酒的白瓷瓶,里面还剩了一些。但他也没喝,转身倒入了插着桃枝的木瓶里。粉色的花瓣因承受不住晶莹,缓缓塌下了边缘。
眼看着那细流注入,男人不知想起什么,嘴角微动。
“……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