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房山县令
游公子对王宇所说的方法很熟悉,这就是一条鞭法的变种,不过这一条依然改变不了大明的现状。
大明的现状是大部分的土地是不交税的,若是将人头税并入田税中,那是要将原本就在苦苦支撑的自耕农活活逼死。
“玉轩想法是好的,但是却不现实,朝廷现在面临的困境是能够征税的土地越来越少了,经过二百多年承平的土地兼并,土地已经大量的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而这些人都是不用交税的,包括老夫在内都是如此,所以说这条路根本行不通。”
“行不行的通,就看朝廷有没有魄力,若是朝廷有魄力直接实施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只要将这两条推行下去,朝廷的财政状况立马好转。”
游公子连连摆手道:“真要按照玉轩所说的政策推行下去,新政能不能成功某不知道,大明亡了是肯定的。
不管是谁敢提出这样的新政,立刻就会成为天下公敌,死无葬身之地。”
“游公子!朝廷不作出改变亡国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如果朝廷不想在土地上动刀子,那就在商业上下手,上调商税的征收比例,从三十税一提高到十税一。
同时将海关管辖起来,任何想要出海贸易的大户,都必须缴纳货物的两成作为关税。只要做好这两个税种,大明同样可以转危为安。”
游公子依然还是报以苦笑道:“玉轩!真要将这一条提出来,御史言官一定会蜂拥弹劾,弹劾朝廷与民争利。”
王宇算是明白了,如今的大明朝廷根本就无法做事,任何想做事的都会面临御史言官的弹劾。
“既然什么都不能做,朝廷那就伸着脖子等死吧,除了等死,王某实在是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你”游公子气的直瞪眼睛,却也知道王宇并未虚言,人家就一个茶馆掌柜一不图名,二不图利,犯不着跟他说假话。
“玉轩兄!你就不能委婉一些吗?”
“忠言逆耳、良药苦口,拍马屁的话好听,可是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你若要想听好听的,那王某以后每天都捡着你爱听的说,如何?”
“真的就没有平和一点儿的办法了吗?你可知道大明朝如今风雨飘摇,哪里还能经得起大的动荡。”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自古改革变法,哪里有不见血的?若是朝廷没有大动干戈的决心,趁早就息了改革之心。”
游公子低下了头,神情有些沮丧,低声说道:“难道真的没有指望了吗?”
王宇知道他是真心的希望大明能够好起来,心里没有任何的杂念,这就是个非常纯粹的人,不以成败论英雄,游公子都是一个值得尊敬之人。
“罢了!即使是改革也不是一蹴而就之事,游公子若是有手段,可以帮着叔父运作一个小县做县令。
我们可以尝试着在这个县里推行我们的一些新的想法,若是能够成功,那就说明我们的想法是正确的,可以继续扩大试点的范围。
若是失败了,一个小县的成败,与国家大局也没有多少影响。”
游公子眼前一亮,说道:“这个办法甚好,有一个参照物才能形成对比,玉轩兄觉得放在哪个县好?”
“你这话说的口气可太大了,好像这朝廷是你家开的,想去哪个县就去哪个县。”
“玉轩兄还别不信,游某家虽然不算什么豪门,安排一两个县令的官位还是没有问题的。”
“首先叔父是举人,若是放到一个大县做县令会引起非议,同时也显示不出我们的本事,最好还是安排一个穷县,这才能够突出成绩。”
游公子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道:“京师周边最穷的县莫过于平谷和房山。”
“这两个县,哪个更穷?”
“应该不分彼此吧,反正这两个县连佐贰官都没有配。”
“叔父觉得去哪个县好?”王宇向王元礼问道。
王元礼没想到王宇在王家庄说帮助他谋个县令,居然这么快就实现了,想到自己马上就能成为七品的县令,王元礼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是有些小激动。
可是雅间里是三个年轻人,王元礼又不好意思表现出过分的激动,显得很不稳重。捋着颌下的胡须矜持地说道:“老夫听从游公子安排,能安排到哪里就去哪里?”
“那好!游某这就回去运作,等到有了消息便来通知玉轩兄!”
说罢游公子便起身告辞离开,待到游公子走后,王元礼笑着说道:“没想到游公子对玉轩如此看重,老夫那会儿让玉轩去做饭,游公子很不高兴,觉得老夫在拿玉轩当下人使唤。”
王宇也是微笑着说道:“游公子是个不苟言笑之人,做事一点儿不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大概是从小在冷眼中长大,心思很细腻,叔父千万不要拿他当孩子。”
“这老夫明白,可惜的是终究不是正途。”
“世庙也不是正途!”
王元礼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他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敢将话问出来。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王元礼每天跟着王宇往返于家中与农庄,想要看一看王宇是怎么种植番薯的。
自从被王宇敲打过后,刘乞丐再也没敢提有人生病之事,每天都必须按照王宇的要求完成一天的任务量。
至于乞丐是否生病,这不是东家该管的范畴,终究还是有一个乞丐在辛劳中死去,成了农庄的建设的第一个死亡者。
这些乞丐大多都是无儿无女的破落户,人死之后也没人认领尸体,王宇只能让人下令将尸体火化,骨灰撒入已经开好的新田之中。
紧接着乞丐们开始按照王宇的指导给即将插秧的土地培好苗垄,在等待插秧的时间里,京城的天气渐渐回暖,卢沟河河水已经全部化开,河堤两岸已是一片嫩绿。
紫色的二月兰开满了荒野,河堤两旁的固堤柳树已经长出嫩叶,有嘴馋的百姓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将枝条上的嫩叶撸下来,回家用开水一焯,拌上盐酱便是一道可口的小菜。
原野上也多了挖野菜的妇人,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老百姓不愿意放过任何一种可以吃进肚子的食物。
天启六年春三月十一,清明,天空中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第一批的番薯秧苗已经剪下来,只等着雨后天晴之后,便移栽到大田中去。
王元礼看到王宇要求乞丐们将番薯秧苗剪断,不解地问道:“玉轩!这秧苗剪断了还能活吗?”
“番薯这种作物,就是这种习性,只要有节就能扎根,因此我们老家种植番薯的时候都是采用扦插的方式进行种植。
这种种植方式有多种好处,第一个好处是可以筛选秧苗,将长势不好的秧苗剔除掉,保证每一株秧苗都有旺盛的生命力。
第二个好处是可以提前育苗,在北方无霜期短的地区,用这种大棚育苗,能够保证番薯有足够的生长周期,提高番薯的产量。
第三个好处是节省番薯种植,番薯第一茬秧苗移栽之后,很快就能进行第二茬秧苗的移栽,这就等于一块番薯可以重复利用。”
“这番薯若是真的能够亩产千斤,哪怕是亩产七八百斤,老夫到了房山任上,一定大力推广番薯的种植。”
王宇看着王元礼有些兴奋的样子,忍不住泼凉水道:“叔父!推广不推广小侄不管,您首先得知道你将要上任的房山县全县有多少人口、多少土地。
这些土地有多少是在普通百姓手里,有多少土地是在士绅大户手里。确定了这些之后,才能做到心中有数。
大户人家可不一定愿意让佃户种植番薯,没有士绅大户的点头,想要推广番薯种植就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
小侄就怕您到了房山估计连朝廷要求的赋税都征收不齐,别忘了朝廷考核官员的政绩,完税率是一个重要的指标。”
别看王元礼是举人,更是到了不惑之年,可是却没有一丁点的从政经验,指望一个毫无政治经验的人,一上来就管理好一个县,那也太过难为他了。
王宇的话音落下,王元礼的脸便垮了下来,这个官位是怎么来的,他心里很清楚,他的背后是信王,若是干不好,不仅仅是丢官罢职,更会让举荐他的信王落下一个识人不明的名声。
“这怎么办,老夫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管理一县的事务,既然是玉轩帮老夫谋到的官身,玉轩就要负责到底。”
“小侄是信王府典簿,可不敢将手伸到地方上,到时候若是信王被人弹劾一个王府插手地方政务,那可就把信王害了。”
“老夫不管,反正到时候老夫上任,玉轩得跟着老夫去上任。”
王宇没想到王元礼竟然还学会了耍赖,不禁被他逗笑了。
“叔父!放心吧,你的这个县令的任务艰巨着呢,这个房山县本是涿州的下属县,不但受着顺天府的管辖,还要受涿州的节制。
信王会在你上任之后,将房山单独拿出来,不再受涿州节制,同时小侄也会给你做一份施政计划书,只要将计划书上的目标实现,你就是天下第一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