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犹记多情
李青在屏风后面慢条斯理地解衣服，每脱完一层就挂在屏风上一件。原来那身轻骑装里还有半身软甲，不仅防护得严实，就连穿解也要费一番功夫。
等到他只剩下里衣，我实在等不及了便走到屏风后面。就好似吃火锅之前有人把一切都准备就绪，只要揭开锅盖就可以开动了一般，我在李青欲言又止的神色里，亲手帮他解了这最后一层的里衣。
这是我头一回这么近距离打量李青的身体，他不仅有着里外一致的白皙肤色，身上的肌肉也比想象中的精瘦要结实不少。只不过……无论是肩胛，还是腹前都印着几道不深不浅的伤痕，手臂上结痂的印迹更是层出不穷，盘互交错得让人触目惊心。
这些伤痕印着浅粉的肉色，有些已经好得差不多，但肩上的伤却还挂着几丝血色。不知是我刚才的拍打太过用力，已然半愈合的口子又散了一些。
李青顺着我的视线低头瞧了瞧，继而淡淡地开口解释：“刚才赶路太急了，还没注意……你！”
我强忍着哭泣，一头扑进了他半敞的胸膛。我知道眼泪会沾湿他的伤口，却没能忍住用唇贴上那肉色的痕迹，像是为了去感受他这一路行军经历的疼痛。
李青顿了顿，也伸出手环抱住我。他的五指轻轻抚过我未经梳理的长发，继而停在了未被外衣收紧的腰际上。
我知道自己也穿得轻薄，我们贴在一起的时候，却能感受到别样的温暖。甚至说，温暖过了头……然而也不妨我和李青紧紧相拥，那是久别重逢的滋味，是我这一世从未体验过的柔情。
过了许久，我才抬头看他，放弃了之前所有的作弄，只是心疼地问道：“疼不疼？”
疼和不疼，答案都是一样的。所以李青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用那双狭长的凤眼与我对视。
他越是不说，我越能想象每个伤痕代表着怎么样的危险。在没有亲身经历的人看来，战场的胜负不过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但事实上又有哪个战士不是活在刀光剑影里。
更何况是李青，他是这一场大役的将领，他要担负的是成千上万大梁士兵的性命，他是绝对不会喊疼的。
可是，在我的面前，我希望李青能有可以坦然的一面。在他受伤的时候，可以有我在他身边帮他止疼。
以李青的性格来说，当下一定不会这么做了。幸好，我们还有万水千山，也会有无尽的时日朝夕相处，总会有那么一天，他不会把坚强当做习惯，也不会把喊疼当做示弱。
“你呢？一个人带念夏累不累？”他忽而开口，反问我同样显而易见的答案。
我撇了嘴佯装凄惨可怜，“当然，非常累，累惨了，让他好好读书可难了，之前教他写我的名字，练了一个礼拜都没搞懂琼字与王京二字的区别！”
他听了我的话，难得地笑出了声，或许也是想到了给我运镖的琐事，“那些吃的你收到了吗？我托了回京的士官安排的，也没顾上说你爱吃什么。”
果然，和我的猜测如出一辙。
我点了点头，继而伸手去拿挂在里衣内的玉髓，一边还略带得意地笑道：“都收到了，也都爱吃……还有这个，十二件玉髓每一件都藏好了，只有这一块我随身带着。”
那是一串光洁的圆环玉髓，我在上面系了根红线。又觉得单调，找来之前在疆域买来的几颗明珠，顺着圆环绑了个同心结又串上明珠，方才显得像一件像样的佩饰。
但我舍不得把它挂在腰间，总怕那明珠或者玉髓一不小心弄碎，所以才藏在抹胸里。这时候一股脑掏出来的时候，却连着里衣的前襟也散开了一些，恰好是李青视线的方向。
他只看了玉髓一眼，便侧开了头，脸上那抹红晕更明显了。而我一开始还以为他不感兴趣，愣是连着脖子一起拿着玉髓凑到他面前，“你看仔细点啊！我还在上面刻了字呢……”
李青不得已，便接过我手中的玉髓，捧在眼前垂目打量。
然而玉髓上的挂绳实在不够长，他只是轻轻一扯，便让我整个脖子都贴了过去。在完全没有做好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啵”的一口便咬到了他的上唇。
幸好我的牙齿没有用力，他没有被我嗑出血。但没想到这久别重逢的第一个亲吻，竟来得如此突然，唯一没变的是，那两片紧贴的双唇依旧如此巧合的错了位。
只是我们都清楚眼下不是最好的时机，莫说陆少秦的状况，便是念夏也有可能随时下楼。
就在弹开的那一瞬间，玉髓不经意地从李青手里滑了出去，他想去接，却忘记那串玉髓还挂在我的脖子上。于是又一次错综复杂之下，我失去了平衡身体的重心，只好踮着脚尖，抬起双手也紧紧地锁上了他的脖颈。
“你真是，要了我的命……”
耳旁听见李青低沉的嗓音，轻按在腰间的一只手臂随之被牢牢裹紧。他把我整个人按在他的怀里，明明只是一个拥抱，却深刻地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不禁想问他，难不成我比契丹那些剽悍的壮士还要厉害，可话在嘴边根本说不出来……他期待这个拥抱太久了，而我想念他的味道也太久了。
说起来，我们认定彼此的心意也不算长，但在长达五年的相处里，我都快忘记没有李青的时候自己是怎么过的了。而这半年来我经历的磕磕绊绊，都好像只是因为他不在身边。
更罔顾若绮与风瑾在一起的那些时日，早已成了上一世的记忆，我几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只是……
“李青，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他终于放开了我，略带难堪地后退了一步，还匆匆合上了身前半敞的衣襟，“抱歉，我赶得太急了。”
“我知道，我又不嫌弃你。”我笑了笑忽略他又一次雷同的解释，继而也拉好自己略显凌乱的衣服，“只是念夏要起床了，你换套衣服比较好些，还有……你总得去看看陆少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