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缺月再圆
“他，还活着？！”李青错愕地放开了手，看着我的双目里满是不可思议。
原来他以为陆少秦早就死了……想来也是，之前被李青俘获的仲熊部落，他们也断定陆少秦已经被乱棍打死。
对李青来说，这次回来能见陆少秦最后一面，总算是件幸事。
无论他对陆少秦属于青梅竹马，还是手足之情，乃至在沙场建立的兄弟名义，他都是不希望陆少秦死的。
只不过对我来说，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义，皆如过往云烟一般。
我轻叹一声，继而淡然开口：“陆少秦还留着一口气，你爹把他留在了时之境界里，多半也是想拖到你回来……”我顿了顿，抬眼对上那双神色复杂的凤目，“李青，他活不久了，我救不了他，你爹也救不了他。”
李青默默地点了点头，继而扯开话题：“我先回屋里拿件衣服。”
阁楼那间属于他的屋子里，现在躺着陆少秦。我没有戳穿他准备先看一眼陆少秦的心思，毕竟念夏也该起床了，我们久别重逢的戏码也到了差不多的时候。
但在我刚回灶前重新准备早点时，却听楼上传来念夏不大不小的呼声，想来是他见到李青回来了。看来李青还是逃不过用那一身风尘仆仆，去哄那个刚起床脑袋还迷迷糊糊的小家伙。
为了避免念夏继续折腾带伤的李青，我只得再度作罢，气势汹汹地上了楼。谁知他俩就在楼梯间里站着，那孩子还光着个脚丫，正被李青整个抱起，一边委屈地流着几滴心酸泪，一边又紧紧地抓着李青的手臂。
“不是说你有乖乖听话吗？怎么起床连鞋子都不好好穿上！”李青眼里带笑，几乎快让人忘了他手臂上裂开的伤口。
我想接过念夏，谁知他怎么都不肯放手，两只小小的手臂直接抱紧了李青的脖子，“李青爹爹，我好想你啊！你以后再也不要离开我和娘亲了，我会乖的……”
“恩，再也不离开了。”李青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却是投向了我，那话也似乎是对我说的一样。
不知为何，我忽而想起了刚才我也曾这样抱着他，便觉得这话有些难为情了。直接伸手从他手里把念夏抱了过来，按着那四肢乱窜的小鬼头，转身就把念夏带进屋里穿衣服。
那孩子平时穿衣也自觉得很，或许也是见到李青过于激动，才忘了穿鞋。一回房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裹成个红色的小包子，一蹦一跳地又窜进了李青的屋子，而我也忍不住再次跟上他的脚步。
屋内站着的李青果然没有顾上换衣服，毕竟躺在那里的陆少秦实在太过显眼。
再也没有什么剑眉星目，更别说什么意气风发。陆少秦的五官深深凹陷着，面如土灰，唇似霜白，一看便是油尽灯枯的样子。
“李青爹爹？”稚气的童声给这屋子带来了一点生机，但念夏说的话依旧带着悲伤：“娘亲说，我爹快要死了，我爹是为了救我才被坏人打死的，都是念夏不乖……”
李青愣了一下，抬头望了我一眼。我无措地对他摇了摇头，他才坐到了桌旁，把念夏抱到了腿上，“不，你爹他不会怪你的……那群坏人都已经被打跑了，他们再也不会欺负我们汉人了，你爹知道了也会很高兴的。”
“可是，我爹再也醒不来了。珠子里的叔叔也这么说，我娘为了救我爹也差点没命……”
珠子里的叔叔？念夏说的应该是李旭吧，论辈分的话应该叫爷爷才对。之前都没听念夏提过李旭的事情，莫非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李旭也曾关照过他？
我再次入梦的事情还没有和李青提过，岂料这孩子心直口快。
李青面色略沉，继而再次把目光凝望过来，像是有些指责却没有把话给说出来。只听一声轻轻的吸气，他才伸手给念夏理了理翘起的额发，“珠子里的叔叔，还对你说了什么？”
“他要我叫他爷爷，我不肯，我觉得他是在占我便宜，他明明那么年轻，怎么可能做我爷爷？”念夏撇了撇嘴，竟而在此时说起了无关紧要的事情，“而且他说话很凶，对娘说话的时候也一样，我不喜欢他。”
“恩，我也不喜欢他，你不叫他是对的。”李青心平气和地评价，明明对念夏认陆少秦做爹的事情毫无反应，却对他自己的亲爹不屑一顾。
我看了一会儿，实在有些听不下去，这才重新开口催促：“李青，你不是要去洗澡吗？还有念夏，你也是还没顾得上梳洗，马上还要上学呢？一个个的，都坐在这里干什么！”
我当然知道他们坐在这里是为了看陆少秦，然而无论他们怎么看、看多久，陆少秦的命数就在这里了，他自己不想活下去的话，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他。
李青再次对上我的视线，这一回见到的神色确有几分坦然，他将念夏抱着一同起身，那一大一小的脑袋几乎靠在了一起，“我带他一起洗漱吧……你，别太忙了。”
他还是言简意赅，我这才想起自己也是忙到连头发都没整理，只顾着跟着念夏来回奔波。幸好李青终于回来了，之后我便不会那么累了。
那一天，我们一家三口早早地把自己收拾得体面，一同出门找了个喝早茶的摊子用了点心。一边听着街坊欢呼李青将军凯旋而归，一边望着镇前那些翘首以盼的妇人。是的，李青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云岚镇，镇里的所有人几乎也都在期待着缺月再圆的喜悦。
直到念夏吃得心满意足，这才恋恋不舍地告别我们跑去书院上学。
而我也终于能够把脸上的笑意收起一半，把李旭让我再次入梦，还有那一世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青。
在那个时之境界里，我明明没有遇到李青，却有好几次隐约记起儿时的回忆。我连把他当做女孩又被他拒绝进入闺房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也没有错过李青脸略有尴尬的表情，果不其然，那些事情都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
但等我说完一大堆之后，李青除了点头，就是沉默。我还是猜不透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或许陆少秦未解的情蛊，才是卡在他喉间的那一根刺，他想要开口又不想因此伤了我。
“所以，为何你给我的夜明珠，可以联系上的人偏偏是李旭，而不是你自己？”我故意扯开话题。
他顿了顿，适才轻描淡写地解释道：“因为那都是他的东西，包括那些法术都是他的，风珉的障眼法，我的身魂相凝，全都只是皮毛而已……若琼，如果连他都说救不了陆少秦，那陆少秦一定是必死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