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镜圆璧合
远望观礼，直至街上的人全都散去，我和娘亲才下了茶楼。我们又在永安街上逛了许久，待娘亲为我的嫁妆操办第三件华服时，我实在有些耐不住性子。便佯装疲倦说要回府，其实是想等着陆少秦觐见得封之后，能与他见上一面。
岂料那轿子刚途经周府门口，便听见前门侍卫在婉拒：“我家小姐还没回来，陆将军要不您进府里等吧。”
陆将军三个字如雷贯耳，打乱了我之前准备去陆府的主意。忙是停了轿子，打开门帘一看，果然是他。
陆少秦比我的动作还快，他几乎在看见我的第一时刻便冲了过来。前脚刚下轿子，后脚就被他拉进了怀里，“一早就在街上望见你了，居然回得比我还晚，还以为我如花似玉的娘子要被人拐走了！”
我也是第一次听陆少秦对我说这种甜言蜜语，感觉多少有些别扭，但心里还是欢喜的。只不过脑海里却浮现了几分奇思，他这样就好像是刻意在模仿谁的样子。
毕竟我们还未正式成亲，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昵于礼不合。我便拉着他进了府门，爹娘此刻还没有回府，我本应把他带去前厅或者花园小憩。
但当我牵住他的手时，突然想起小时候我也曾这么拉住他，从府外一直拉回了我的房间。那时他和我都被泥巴弄脏了衣服，待要进门的时候他竟怎么都不同意了，说什么“周小姐闺房外人是进不得的”。
所以这一次，我就当真把他带了进来。
“原来这就是你的香闺啊……”陆少秦带上了门，那对炯炯有神的双目不住上下打量，“我在沙场多年，素来见着的都是刀光血影，却不想一回来便是如此的……温香暖玉？”
我听着羞红了脸，忍不住反驳道：“什么温香暖玉，我只是……你明明小时候也来过这里，你忘记了吗？还非是死活不肯进屋！”
“有吗？”他错愕地看了我一眼，旋即笑道，“太久的事情，我不记得了。”
难道那个人不是陆少秦吗？对了，当时以为那人是姑娘才把他带回府的，直到进屋之前才发现那人是个小子。不不不，果然是我记错了。
我也有些尴尬，却也想不起来记忆中的人究竟是谁。正犹疑着该和陆少秦说什么的时候，哪知他竟又故技重施，伸手把我揽进他的怀里。
“所以，这一次你让我进屋，是打算如何？让我重温旧梦吗？”
我还准备继续辩驳，陆少秦便凑了过来覆上了我的唇。一切好似在三年前的军营里，我被他的火热搅得天旋地转，脑海里一片空白。
只是不知从哪里落下一颗泪来，像是从万丈悬崖之上坠落的轻衫。在我喘不过气来的时候，那滴泪水也恰巧落到我们二人的唇间，蔓延出一阵如同黄连般的苦涩。
“你怎么哭了？”陆少秦退了一步，但还是伸出了手，在我脸上摩搓起那滴惘然的泪珠所留下的痕迹，“我可见不得你哭！好了，我不欺负你了，接下来的就等到我们洞房花烛的时候……”
他说的话明明是在哄我，可我听着并不是那么滋味，或许是因为我哭起来的样子并不那么好看。但我自己也不知为何会哭，我等了他那么久，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会成亲，即便是越矩也不见得会如何不体面……我还是收了眼泪，静静地听他说今日面圣的种种。
“为何今日会如此早归，圣上不应该会安排盛宴庆祝吗？”我打开了房门，刻意让屋子里的气氛不再旖旎，也叫筝儿进来给我上了一壶茶。
陆少秦不知为何楞了一下，然后笑道：“为人臣者切忌功高盖主，让契丹认败不易，更何况，他们这次还送来了不少香车美人……”
前面那句话或说只是敷衍，下一句话或许才是真相。难得大败契丹的日子，我们的圣上怎可放过契丹那些金发碧眼的西域美人？
我不懂两国战事如何，但身为女子，却觉得此乃悲哀之事。嫁给一个不爱的人已经足够痛苦，更何况那人还是敌国的帝君？
正想着，脑海中忽而又浮现出一个巧笑倩兮的红衣身影，而这一次还伴随着难忍的疼痛，让我不禁捂住了额头。
“若琼，你又不舒服了吗？”陆少秦轻蹙了眉头看我，他见我摇头罢手也没有再次接近，只是顿了顿，便起身欲走：“要不我今天先走了吧，你找个大夫好好看看，毕竟我们大婚之期不远了，你可不要累坏了身子。”
我送他离开，头疼的症状才略有消减。我知道他这一次来是为了和我商量婚事，那本是我期待已久的日子，但今日从起床开始就如鬼上身一般，不仅思绪紊乱得很，还总是想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或许是最近知道陆少秦回来所以心虑过重，到最后我也没有太过在意。只听着父母回府后和我商量我们的婚事，原来在下朝后陆尚书也和我爹盘算过了，下月初三便是黄道吉日，时间虽有些赶，可也希望我和少秦早日成婚。
我自然是不会反对的，我为了这一天已经等了六年，不管什么时候让我成亲都已经做好了心理的准备。
只是娘亲多少有些不舍，前几日都亲力亲为地帮我准备嫁妆，临近成亲的时候却忽而感伤起来不肯出门，我只好自己去验货。
刚上了永安街，遇到的便是同样是来筹备彩礼的陆少秦。谁能想到我们两家定的东西也都差之不多，从街头走到街尾，有名的铺子里几乎都定了两份，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为周陆二家大喜筹备的东西，一不敢怠慢，二不会从简。
这条街道我一个人走过了许多遍，但也是第一次和陆少秦一同逛街。想来他未离京的年岁里，我们还从未有过同行的时候，如今就好像是裁缝店老板说的那样，我们两个是“一对璧人”。
准备了良久也差不多到回府的时候，忽而听见街边戏耍的孩童围着我唱起歌谣来，那调子朗朗上口，词名却略有混乱，我只听见几声“红袖绮罗，天女下凡”，便被陆少秦急着拉走了。
“怎么了？他们唱的是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一连三个问句，我直接抛向了陆少秦。
他怔然了许久，而后苦苦一笑：“没什么，孩子信口雌黄的唱词罢了，都是和你无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