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蜀中之夜
我知道陆少秦是在逞强，虽然他脑后的伤口不深，但毕竟刚才淋了雨水，伤药被包扎了也没多久。但既然是他自己作死，我又何必多加劝阻。一直到我心满意足地把火锅吃饱了，陆少秦也随之蹙起了眉头。
“陆将军，这样不妥。”不知李青什么时候替陆少秦收好的纱巾，此刻又拿出来给他捆了个扎实。
陆少秦这一回终于知道疼了，也没有抗拒李青的包扎，“找个客栈，今天先休息。”
今天先休息，说得好像明天他要干什么大事一样。但现在他受了伤，就算是想把李青逮回去，应该也没有了早上枫林道上一决胜负的能耐。
也罢，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情，我也几乎精疲力尽。待到客栈之时，却又被告知我们来得太晚，只剩下两间客房。
我心想两间也没什么关系，陆少秦和李青一间不就得了，他们毕竟在疆域出生入死，如今只是同床共枕而已。我便应了掌柜的话，先行上了客栈的楼梯。
直到我要关上房门，才发现跟在我身后一同进房的人，是陆少秦。
“你干嘛跟我进来？不是还有一间吗？”
我想把他给推出去，奈何他直接跨过我，迈了几个大步就坐到了床榻上，笔着脑袋和我说道：“我头疼，你给我重新包扎。”
“凭什么！”我也气不过，把行李重重地砸在桌上，人也直接坐在了凳上，“不是你自己说这点小伤不需要包扎的吗？而且这伤药也是你自己亲手拆的，凭什么我要再帮你包上？”
陆少秦半眯着眼，表情确实有些痛苦，但他说的又是荒谬至极的话：“就凭，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现在把我当你的妻子了？推我下山的时候呢？”
我想把话说得更狠一些，却还是从包袱里丢了个药瓶给他，毕竟镇国将军要是因伤口感染死在这里，我和李青就更逃不掉了。
陆少秦接过瓶子，也没顾上那是抹的还是吃的，一股脑都喝了下去。也幸得那药内服外用均可，否则他就是喝死了也要赖在我身上了。
他把喝完的药瓶丢在了地上，对我的回复却没有那么潦草：“我知道，那事我对不住你，也没想过你会原谅。但是，周若琼，你自己想一想，如果，有人要伤害你最重要的人，你不也同样会让他付出代价吗？我和你只是一样的人罢了。”
“一样？你居然觉得我和你一样！没错，我确实不是什么良善的女子，说我是个恶女也无妨。但我自认多少还是有些良心，自和你定亲以来我没做过任何伤害你，还有陆家的事。这些年你不在京城……当然了，你要镇西御敌，你有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陆将军会有什么错？只有我，我背着六年未嫁的名声，甚至还频频上门厚待你的父母……你知道京城里的人是怎么嘲笑我的吗？”
我说这些的时候竟然都哭不出来，那本来是这一世的痛楚，现在却仿佛成了两世以前的回忆。
“那些不提也罢……你凯旋而归，我终于等到了你，也等到了绮娜。确实，绮娜入宫是有我的功劳，但你可曾有过半分努力去保她？你那时选择了和我大婚，甚至次日你又一走了之，把不合与弃妇的话柄都落在我一个人的头上。而你呢？若说你在关照那个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人也罢，但绮娜进宫之后你去了哪里？陆少秦，你知道吗？比起现在的我，我更同情绮娜，她居然遇见你这样的人，死了才是痛快。”
我畅快淋漓地把心中所想一股脑都说了出来，甚至说完才发现自己都没提到他口蜜腹剑替身杀人的诡计。原来，即便是这些都已经是罪不可赦了，而现在的陆少秦还想奢望什么妻子？我没能狠心一针刺死他，已经是看在时之境界里他对若绮一片痴心的份上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躺在床上用一只手遮了眼，“若琼，你没骂错，只是绮娜她也这样，她对我没有过半点真心，她也是在利用我。可我明知如此，还是不忍心伤害她，我甚至只能眼睁睁地看她入宫，看她完成那人布置的任务，等着她的大功告成，我以为我终于能把她带出来了……周若琼，我不该害你，我推你下去的那一刻，我是后悔的，幸好，你现在没事……幸好……可是她死了……”
陆少秦的声音里带着低沉的湿气，那只盖住双眼的手臂挡不住手指尖滑下的泪珠。我听说鳄鱼在吃人之前也会落泪，我不知道现在的陆少秦是否也属于那样。
但我也很累，我不想承受他的情绪。便起了身，拿走了包袱，准备出去再找房间。
“你要去哪儿？你要去找李青吗？”他忽而开口，眼睛已然红成一片。
没料到陆少秦还真的哭了，我反而更是厌烦：“否则呢？难道我这大半夜睡街上吗？我之前已经和你说过，我们和离，你别管我要和谁在一起。”
“你别走。”
我没理他的话，打开屋门，看见的却是一脸复杂的李青。
他们主仆二人怎么都喜欢神出鬼没，想必刚才我和陆少秦的话他也都听见了。那也无妨，李青本来就什么都知道，我直接攀附上李青的手，“我困了，和我去睡觉！”
这一回，我同样怎么都拖不动他。而李青则把钥匙交到了我手里，淡淡地开口：“夫人，那屋子在最里面，钥匙在这里，你自己去休息吧。”
我反问他：“那你呢？你留下来照顾他？”
“……”李青顿了一顿，同样神色复杂地望了望床上一脸崩溃的陆少秦，然后说道：“我去楼下再找找别的地方，或许会有柴房之类的……”
我一听，气更不打一处来：“我不许你睡柴房！你是我带出来的人，你怎么可以睡柴房那种地方！”
我拉着李青，直接拖到了陆少秦身边。我管他陆少秦是情绪失控，还是悲痛欲绝，他一个人凭什么占着那么好一间房，这客栈的房钱还是我花的呢！
“给我睡进去！”我指着陆少秦，趁着他意识迷茫，把他逼到了床的里侧。
然后又把李青按倒在另一侧床榻之上，只是李青没那么好推倒，于是继续发号施令：“你！给我睡下！听见没有！”
李青也像是被我的气势吓到了，终于也乖乖地躺在了陆少秦身边……看到这个画面，我也开始觉得可笑，最后又强忍着笑意，像是书院中的管教先生一样，严厉地说道。
“折腾了一天，都给我好好睡觉！”
这才终于离开了那间有些荒谬的屋子，飞快地跑回属于自己的那间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