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夏夜新晴
知夏是个健康的孩子，原本我很担心风瑾的余毒会对她的身体会有影响。万幸的是，她现在看上去并没有异常，和大多数婴孩一样能吃能睡。
最重要的是，知夏的哭声虽然嘹亮，却意外地好哄，哪怕塞给她一块手帕都能止住。抱过知夏的人，都会感叹这姑娘脾气真好，一定是像极了我。
我不敢接话，像我把什么都藏在心里，其实也不算什么好事。
我只希望她快乐地成长，如果可以最好一直在我的照顾下，不要经历什么风霜。
但现在的知夏还那么小，她还没有见过自己的爹，我们却将面对失去风瑾的可能。
这事情有些残酷，我却不得不细想。风瑾的探子这个月没有再来，这说明，他已经押送在御驾西征的路上了。
那年我在队伍里也见过风瑾数次，一头微卷的乱发盖住了半张消瘦的脸颊，墨绿的眼眸里透着令人惊叹的桀骜不驯，明明是囚犯，却没有一丝落魄。
如今想来，风瑾布的局可能还是败了，否则他应当是风风光光坐在马车里，哪怕是骑马而而归也好过囚车。
假如没有陆少秦情蛊之事，我和风瑾一起回京城的话。或许朝廷里的那些人和事我都能提点一些，他一定能更顺利些。可风瑾对抗的是我爹，是大梁，是那些曾经被我当成家的一切，我没法轻言背叛。
更何况没有假如……有些事情就是命定的。我能平安无事地把知夏生下来，就已经很满足了。而且知夏不仅健康， 也很讨人喜欢。
我还记得李青第一次来看她的时候，就被知夏圆鼓鼓的小手紧紧牵住了手指。知夏那淘气的奶声咦咦吖吖地胡乱说话，却让李青那张寒若冰霜的脸上开出了春花。
更别说那个远在契丹的李旭了，分明是幻化于明珠里看什么都不算清楚，可李旭只看了知夏一眼便决定要收她回去。
我当然是不会同意了，暂且不提契丹国主是否知晓这事。我不会把我的孩子轻易交给任何人……在有知夏之前，我曾想过如果有万一，我可以和风瑾一起死；而有了她之后，我更想要好好活着，而且也一定要风瑾活着。
再次遇到陆少秦，是在知夏的满月宴里。
本是宅子里几个人的家宴，枇杷和几个侍从们都和我们围坐在一起。直到主子来了，他们才肃然起敬默默退下。
最后整个满月宴，只剩下了我和知夏，还有突如其来的陆少秦。
陆少秦将近十八，从都尉已经升到了将军，而且是整个疆域军营里最年轻最能干的将军。这一年来，他打赢了不少胜仗，真正是神采飞扬的时候。
然而疆域的百姓却并没有因为大梁战胜了几场仗而能好过，这座宅子之外，遍地都能看到战争带来的民不聊生。
陆少秦自己也要比上次见到时成熟了许多，已经不能用少年称呼他了。习武之人挺拔的身姿和突飞猛进的身高，还有傲然睥睨的眼神，那是周若琼爱上他时的模样。
他不动声色地倒酒，余光扫了一眼我怀抱着嗷嗷哭泣的知夏，那双剑眉却未有蹙起。
“不错，挺像你的。”
以陆少秦对我的评价，我也不知道这句算不算表扬。知夏却完全没有给这个年少将军一点面子，她见生人多少有些不适，可陆少秦身上沙场的气息更让她止不住啼哭。
我拿出帕子让她抓着，却还是停不下来，这孩子头一次脾气那么犟。我担心陆少秦再这么听下去会迁怒于她，只好叫枇杷进来把知夏带回我屋里。
陆少秦却从中作梗，趁着我转交给枇杷的途中，起身截住了知夏。
墨色的眼眸印在了湖绿的瞳孔里，知夏竟然在陆少秦怀里停止了哭泣，眨巴着葡萄般的眼睛，对那张刀削似的下颌伸出了小手。
分明对李青还只是捏手的亲切，刚刚还对着生人哭闹不已，而这一刻却几乎把陆少秦当面团来揉捏了。
陆少秦表情很奇怪，我当然怕他伤害知夏，可孩子在他手里如此天然，冷血如陆少秦应该也下不了狠心吧。
只是我没想到下一秒，陆少秦会说出这么令人厥倒的话。
“这小东西，做我的女儿。”他任由知夏的手在他脸上作怪，可双眼却快眯成了一线，对着知夏下发指令：“知夏乖乖，叫爹爹……”
“刚满月的孩子会说什么话！”我连忙从陆少秦手里抢过了知夏，制止他继续胡言乱语。
这一回陆少秦没有制止，我终于顺利地让枇杷把孩子抱了出去。
“我可以等到她会说话的时候……”这一回，陆少秦却是把那笃然的眼神看向了我，“你该明白，若绮，你的一切我都可以接受，包括知夏。只要你愿意，我不介意多个女儿，何况她还那么可爱。”
我以为陆少秦在我有了身孕之后已经放弃，毕竟这将近一年他都没有回这宅子。可没想到如今的陆少秦比过去更甚，明明知道未婚妻正在赶来的路上，却还在对身为人母的我说这种话。
“我真不该高看你……”
我强忍着要发火的想法，告诉自己现在吃他的、用他的，让他口头上占些便宜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才深深地吐了口气，重新对陆少秦开了口：“风瑾快回来了，周大小姐也要来了，陆将军最好还是早日收起扭曲的想法，好好善待那位不远千里来找你的未婚妻为好。”
“这么说，你是在吃醋？”他轻笑一声，“呵，若琼比不上你，即便我和她成了亲，她也不会影响你在我心里的地位。”
陆少秦说完这话，我却要比他笑得更加大声。太可笑了，他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我忍不住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别笑了。”
不过顷刻，陆少秦一改姿态，回到了最初的正色，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脸。
“别笑了，若绮，你知道我为了摆平风瑾花了多少功夫吗？你知道我为了战胜契丹有多少个夜没好好睡觉吗？若绮，你以为我这将军之位那么简单得到的吗……不，你可以不用知道，但我现在只要你一句话，跟，还是不跟。”
都认识那么久了，陆少秦居然还是不了解我的性子。也罢，他如果真了解若绮，大概也不会疯魔到这个地步了吧。
“我有一个条件，我要你保住风瑾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