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沉谋重虑
我这么说，当然只是为了刺激陆少秦。他本就心比天高，却在我面前一直让步。他要的不只是我的人，可偏偏我对他连半分的心也没有。
未料，陆少秦竟然点头答应：“可以，我能让他走，但你必须留下。”
他虽然说得肯定，但我已经没有那么傻了，风瑾的安危岂是他一人可以决定的？！
“如果你的圣上要杀他呢？”我强装镇定笑着问他，刚刚拿出来哄知夏的帕子，却快被我拧成了绳子。
陆少秦仰头喝尽手中的酒，说的话一样信誓旦旦：“莫说那位高人，光是我手里就有无数个机会让风瑾走，但同样……我要想杀他，也不过是弹指之间。”
我知道陆少秦手中的兵权还有在朝中势力已经逐渐生根，但多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风瑾真就这么输得彻底了吗？
他还是风珉六王子的时候，已经能扰乱疆域一方了，不仅把陆少秦整得奄奄一息，还顺利拿下了世子之位。即便重新做回了风瑾，但也一路忍辱负重，岂会输到毫无反抗的余地。
风瑾是会给自己留后路的人，比起陆少秦，我当然更相信我熟知的那个人。
“只要风瑾平安无事地回到大梁，继承他应有的一切，那我便答应你。”既然陆少秦可以一次次骗我，我为什么非要守诺呢？
陆少秦的喉间发出一声轻哼，像是也没料到我说得那么果决。怔了片刻，凑过来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威胁。
“如果你敢逃跑，我会让你们都不好过。”
真好笑，都被陆少秦杀过一次了，我还能怕他什么呢？
我同样郑重地凝视他：“我不会逃跑，但你最好也不要食言，否则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陆少秦没有回答我，我看得有些累，继而拿手撑着脸颊，把他从头到尾又打量了一遍。
那果然是陆少秦最好的年纪，剑眉星目，英姿挺拔，说起来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可遇到儿女之事怎么就没了脑子呢。
我忍不住又开口问他：“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我曾经以为陆少秦喜欢绮娜的绝美姿色，可化作若绮之后，陆少秦见到我都是最窘迫的时候，落马、流离、挨打、遭劫……哪怕是在柳月楼里也不是最美的一个，更何况后来我还怀孕了。
他为什么喜欢我呢？
陆少秦那炯炯的双眼，终于蒙上一层迷雾，空气像是停顿了很久一样，等他开口的时候却给了我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我，不知道……你从一开始就仇视我，没有一刻把我放在眼里，无论我对你多好，你都视我为敝履。我应该讨厌你，甚至恨你的，可我没办法做到，我看到你在风瑾身边的时候，只有痛苦……”
情不知因何而起，却偏偏叫人肝肠寸断。
陆少秦想来牵我的手，我却下意识地避开了，甚至还把脸错开了他炙热的眼神。
“你知道吗？你身边有人对你很好，就算不是身边的，也有人一直在等你。你偏偏……这么……”
“你是想说贱吗？”他淡然地回答我，那个字像是用来形容别的人一般。“没错，真的很贱啊……可我没办法对你放手，即便像现在这样，把你留在离我很远的位置，我也要知道，你在我手里。”
我不想再听他说的话了，他对若绮早就不是什么爱恋。那是一种病态，我毫不怀疑他若得不到我，会再次杀了我。
我假意困了，就把陆少秦给赶走了。他的脸色很是无奈，却没有一分可以打动我。
直到回屋看到知夏，我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她叽叽歪歪的笑声，要比乐府的新曲好听得多，我看着她，想着风瑾，突然觉得这日子也没那么难熬了。
我在小暑的时候，又一次收到了周若琼的信，距离她离开大梁京城也已经有段时日了。信里有两张纸，一张写着周若琼这一路西征的点滴感触，又问候了我和知夏云云，一句话也没提到风瑾。
而另一张却是一幅画，画里呈现着“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的画面，三只雁子盘旋在大漠上空，一路向西而飞。细腻的笔墨，生动的景物，我只看了一眼，便知这画出自风瑾。
风瑾像是怕我看不懂意思似得，把归雁画得两大一小，最大的一只盘旋在另两只的身后，仿佛是在远远地守护着她们母女平安。
可能这一路风瑾不像之前那样待在囚车里吧……他能用到上好的笔墨作画，也就意味着他的情况尚可。只是不能用书信沟通，连周若琼也不敢在只言片语里写到风瑾。
他危险，却又没那么危险。他安好，却也没有那么安好。
这才是让人最揪心的事情。
但比起陆少秦的话，我肯定是更相信我的夫君了。既然在陆少秦那里我留了后路，我也得相信我自己的力量。比起担心风瑾路上会不会遇到曲折，更应该好好研习医术和毒物，让风瑾回来后能早些清了余毒才是。
知夏鲜少闹腾，但也还是离不开我的。为了研究毒物，我只能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去后山摘药。这宅子依山而建，自然不用走得太远，但我必须在知夏醒来之前回来，有时是午后，有时是午夜。
可带孩子的心力交瘁，远比学医这件事困难得多。往往我把知夏哄睡没多久，一打开屋门她又醒了，随着她从拳头大的肉团一点点长成娃娃，她需要我陪伴的时间也渐渐更多了。
虽然两难，可在伴着我俩的枇杷身上，我把施针练得十之八九了。不敢说能和舒雯女官一样针针到位，但也不会像开始那样一刺一道血痕了。我不指望自己能有多快把风瑾治好，但我希望在千钧一发之际，我的这些本事能派上用处。
直到出伏，天气渐渐凉了下来，我才意识到风瑾来疆域的日子近了。
临近御驾抵达疆域之前，我托人把李青给找来了。我要找的其实并非李青本人，而是他那颗神奇的明珠里能召唤出的……李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