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杨柳依依
“我乃契丹来梁的七皇子风瑾，若绮是我的侍女，此事长乐坊人尽皆知，甚至大梁天子也在宫宴里见过她。你说她是你女儿，可有人证？”
风瑾一言，胜过九鼎。
毕竟这大梁还有谁能敢拿圣上作证的，那官吏和众人听契丹质子那么一说，自然当即倒戈。
祜奇哪知我的靠山是契丹质子，竟然对着他直接说起了契丹语，风瑾自然应答如流，两人越说越快，越说越急，看上去不是在争论，而是在谩骂。
众人也都听不懂他们说的话，直到官差拍了案板，不许他们在大梁官堂之上口出异音。
我不懂祜奇为何不尊重自己国家的皇子，在大梁绝不会有人敢出口顶撞权贵。
可祜奇似乎在刚刚和风瑾的对话里套出了把柄，一脸得意的和官差禀报：“官爷，我刚刚问了这契丹质子，他确实是从天香楼的伙夫管事麻三那里买来的丫头，如若不信，可找那麻三过来一问便知。”
是我疏忽，竟然没来得及和风瑾说明前因后果。如果唤来了麻三，那祜奇说的话就都有了依据，我就无法逃脱是他女儿的状言。
我正欲辩解，却见风瑾抢在我的前面，“不必去找，我买她的时候，麻三说是个欠了赌债的契丹男人亲手把她卖进天香楼；如今若绮跟了我，便和天香楼没有关系，这爹纵使是亲生的，也同样没有什么关系了！”
确实如此，根据大梁的吏法，只要奴才跟了主人，就算是爹娘在世，也无权干涉自由
那官爷本以为是个小官司，可谁知会闹出个契丹质子，自然开始认真了起来，“公子瑾你说你买了她，你可有卖身契？”
“麻三没有给过我什么卖身契，按照契丹法令，契丹奴卖给契丹人，无需卖身契，自己会认主。”风瑾如是说，表情依旧如故冷静。
我也不知道契丹法令可有这么一说，那祜奇估计也不清楚，缩紧着眉头，像是在准备接下来如何辩驳。
正待那时，那官吏再次拍案，怒斥风瑾：“胡言乱语，如今你们都在我大梁国土之上，自然应该遵从大梁的规矩，如果这女子没有卖身契，自然是未嫁从父，即便你是契丹质子也由不得违反大梁吏法。”
众人一听，这官差维护的是大梁的吏法公道，自然不住拍手叫好。
风瑾无视他们的话，而是看了我一眼，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和官吏说道：“未嫁从父，出嫁从夫，我娶了她是不是就可以带她走了？”
话音未毕，堂下一片哗然，谁能想到契丹质子会在大梁的公堂之上，说要娶一个曾经沦落青楼的女子，更何况二人还是主仆。
莫说他人哗然，我自己都被惊得睁大了眼睛。他怎么敢说出口，莫说今天我才知道自己有十六岁，就凭之前他对我的态度，若说是喜欢，那也太可笑了些。
但若为了救我而结下婚约，是不是也太过离谱？
祜奇见众人唏嘘不已，自然也逮着机会来指责我，“好一个淫娃！居然还勾引上了自己的主子！我的命怎么那么惨，本来只剩下一个闺女想要养老送终，谁知道居然小小年纪就如此祸害，有爹不要，有家不回，真对不起因养她难产死去的娘亲……”
他这一番话，更是让屋外的百姓触景生情，而我和风瑾不合时宜的“主仆情深”，又恰好是大梁礼数所不能容的。一时之间，骂我“淫乱无耻”的，骂风瑾“不知廉耻”的，可怜祜奇“养女不孝”的，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在堂前掀起轩然大波。
风瑾像是没有听去一句，而是依旧正色直视官吏，想要等到最后的答案。
“肃静！”那官吏又一声拍案，“公堂之上，岂容喧哗！你们三人均是契丹子民，但除契丹质子是有礼部使书为证，另外两个来大梁可有公文？”
我第一次知道契丹人来大梁还需要公文，而那祜奇更是连忙摇头，像是知道自己有了胜算一般，竟是狞笑着露出一口乱牙。
“即是如此，你们父女二人必定不能在大梁留下。来人啊，把他们先行扣押，日后和西行的队伍一起送回疆域边界。”
如此一判，我的心和这腊月的地一样冰凉，无力地跌坐下来，一时无声。
而祜奇一听，要被押进大牢，又急忙拉着风瑾求救，“不行啊，你是我家姑爷，你怎么可以让我们坐牢！质子大人救命！”
路人见祜奇如此没有节操，也纷纷弃之而去。风瑾更是一脚把他踹开，拉着我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低了头，行了一个对圣上都没行过的大礼，“即是日后再走，我以契丹质子的身份作保，这侍女我要先带回去，还请大人恩准。”
那官吏见看热闹的百姓都已经走， 又听风瑾这么一说，这才假装不得已而答应。而那祜奇却没人为他作保，自然是被官差带走扣押。
风瑾还是救了我，但我知道这只是一时的。
我跟着他回了府，一路两人什么话都没说，可我心里想说想问的，确是太多太多。
上一世的若琼，衣食无忧，有做高官的爹爹，有做皇妃的表姐，有做将军的丈夫。而这一世的若绮，只有一个无赖的生父，从青楼里九死一生地逃出来，又得罪了周相在宫里被当成了贼，如果没有风瑾，我这半年又会怎么活下来？
他对我好，我一次次心猿意马却不愿面对，因为我以为自己年岁太小，而他也不可能对我有情。而今，他在公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却说了他想要娶我。
为何风瑾会想要娶我？为何风瑾头一次在人前自称质子？为何风瑾要低三下四地求那官吏？
他，为何要对我那么好？
是因为同为契丹人吗？那他今天见了祜奇，却没有半分袒护之心。
那么是因为这张脸吗？因为若绮的美貌日益见长，姿色逐渐艳丽？可他又不是陆少秦和圣上那种只贪图绮娜倾国之姿的好色之辈！
厨娘见我出门了大半天还没把面粉买回来，自己倒是就近买了。回到府上的时候，就煮好了一大碗饺子，有风瑾爱吃的肉馅，有我爱吃的菜馅，红绿分明，一看便知。
风瑾这才拉着我到桌前坐下，“忙乎了一天又饿又冷，赶紧吃两个饺子驱驱寒？”
他的脸上甚至没有一丝哀怨，只有我拿了筷子，却下不了口。
“公子，如果我要走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东西不要吃，特别是酒，不要乱喝。”
“谁说我会让你走了？”他放下筷子反问，“你还清那五两银子了没有？”
“我怕是还不上了……”我轻叹一声，这才准备下筷。
岂料风瑾先拿筷子打断了我，”我不是说了要娶你吗？你还想怎么样，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凤冠霞帔？“
我一下子吃了一惊，我都还未提及他却先把这事说了出来。
他见我目瞪口呆地样子，这才笑道：“也不是不行，但我们得先把婚书订了……要赶在陆少秦西行出发之前。”
陆少秦？
为何又与陆少秦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