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对簿公堂
那个说是绮娜亲爹的男人，见我惊讶不已欲往后退，反倒是更加抓着不放，“死丫头！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得那么大，现在你可在天香楼吃好了穿暖了，居然连亲爹也不认了！”
果然，把绮娜卖进天香楼的人是他！我刚刚居然还想好心帮他，那店小二一看是父女相认，啐了一口叫我们赶紧走。
这番争执可走不了几步，大街上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我怕被他抓住了把柄，众目睽睽摆更纠缠不休，赶紧喊道：“你才不是我爹，我爹娘早就死了！你这臭要饭的可别乱认闺女！”
那男人哪里肯放手，刚刚还穷困潦倒的样子，现在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死命地抓住我的胳膊不让我走。
“你还不想承认我是你爹！那天香楼的麻三你可认得？！”
他提到了麻三，让我忍不住一个激灵。当时风瑾买下我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卖身契，他后来去讨过，可麻三那边没有，说我只是赌场抵押过来的，他只拿了银子换人。
这契丹乞丐见我这反应，自知我还记得，于是趁着人多嚷嚷起来：”大家来看看，这丫头当年自甘堕落跑去青楼，我做爹的不远千里从契丹过来找她，这才盘缠用尽，一路在大梁乞讨未生……如今她在青楼落了根，居然假装不认识亲爹！”
“还能这样的，这姑娘小小年纪真看不出来。”
“是啊，这不就是白眼狼吗？”
“可她长得确实漂亮，我在天香楼怎么没见过呢？”
“废话，你看她现在穿这么朴素，在楼里一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嘿，你说不定不仅见过，还……”
路人的议论越说越下流，钻进我脑袋里一时天昏地转。我想起了在天香楼受得辱骂和挨打，也想起了那恶心的麻三在后巷对我欲行不轨。
那种震撼的恐慌感扑面而来，让我的眼泪止不住在眼睛里打转，说话声也不断哽咽，“不是的，我不是天香楼的，我，我是契丹质子……我是医馆……”
好似有人听见了医馆二字，这才喊了起来：“不对啊！这姑娘明明是长乐坊医馆里舒雯女官的徒儿，虽然才来了没多久，可也学了一身好本事！我前阵子摔伤了，还是这学徒给抹的药呢！”
是医馆之前的病人，我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头脑也逐渐清醒开来。“是！”我连忙望向那个说话的人，“这位大叔可以给我作证，我是医馆的学徒，不是什么天香楼的姑娘！是这乞丐认错了人！”
岂料那个自称我爹的乞丐，直接拉着我跑到那人面前，恶狠狠地质问道，“你说她给你看过病？那你可知道她叫什么，出身何处，今年几岁，身上有什么印记？”
那人被问了如此离谱的问题，自然不敢再出头，声音里带着怯场：“这，这我哪儿知道啊……我又不是他爹。”
“你当然不是他爹，因为我才是他爹，我都知道！”那人拉着我的衣服，说话的声音更是蛮横起来，”这丫头名唤绮娜，出身燕云之地，今年十六，当年因为调皮背后被我鞭打过，留下一些伤疤！大家若是不信，我现在就扒了这丫头衣服给大家看！”
好事者一听自然咋咋呼呼叫乞丐扒下衣服来看，我一时惊恐无比。却幸好集市里妇人居多，都嚷嚷着不能大庭广众下脱衣，要验去官府找女官来验。
我原本以为这契丹男人绝对不愿对簿公堂，岂料他一口答应，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拉着我往官府的方向走去。
我连忙托人去公子瑾府找人，那男人不知我要找的是谁，竟又骂道：“好啊，臭丫头居然与人私奔！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找了个什么奸夫！”
我一心想着风瑾来官府救我，突然又忆起这乞丐刚刚说我今年十六？怎么可能？若琼死在正德二十三年，我没记错的话绮娜只有二十岁，如今正德十六年，若绮不是应该只有十三，怎么会少了三年？
可这又确实能解释了我吃饱喝足之后，身体长得极快的原因。或许绮娜当年便是说了谎，她分明也要比陆少秦大上一岁。
而此时看热闹的人群已经跟着我们，走到了这官府门外。那几个差役估计也没想到，会有个契丹乞丐带着一个契丹女娃来应鼓诉状，本是准备赶走我们的，却哪知围观的百姓太多，又不是什么大案子，就干脆打开了门，现场开堂。
我从未经历过公堂，却也知道应该有规矩，没有状师也至少得有个状子。可他带我来的是步兵统领衙门，主要维护城里的稳定太平，偶尔也判一些纠纷案子，基本不必走到状师那一步便能判了。
或许对旁人来说，这父女纠纷确实事小，可对我来说，却也是生死攸关。那个契丹男人说的话可以九假一真，但我却要背负了弃父私奔的罪名。
特别是绮娜这个“爹”，自称祜奇，虽然讲汉话还带着口音，可说起来却出口成章。他再一次和官爷述说这父女分离的故事，甚至变本加厉，把绮娜说得那叫个刁蛮任性、淫乱无耻。
祜奇说“我”自小与他相依为命，他溺爱过甚，所以才养成的不羁脾性。一路跟着“我”从契丹追到了大梁，说“我”见识到京城的繁华，竟是主动跑到天香楼卖身取乐，赚到了钱却不再认他，亦不肯和他回契丹。
我以为他只是要钱，现在才发现他居然还要我跟着回契丹。这怎么可以！我连忙跪下反诉，说自己是被贼人卖进了天香楼，恰好被契丹质子收留，并把我送进医馆学医。
我和祜奇各执一词，一时之间听者也众说纷纭，毕竟这城里有不少知道我和风瑾关系的，也有见过我在医馆干活的。可一说到身上的疤痕，却好像也都信了我这亲“爹”的信口雌黄。
正当这时，风瑾终于被人找来了。我见他一身素色里衣，外面只披了一件黛紫长袄，正是寒冬腊月的天气，他的脸被风吹得通红，竟连衣服都没穿好就冲了过来。
这一肚子的冤枉终于化作了泪，一股脑全都流了下来。
“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