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在精心调养和护理下,一晃眼十几天便过去了,而姜西朗的伤势也慢慢好起来。
这段时间,大雨对他更是予取予求,此时楚东婉的去留倒显得无关紧要了,也不盘算着吸他的血了。
在大雨一日三番四次催促下,这日姜西朗终于告知他明日即可开始为欢姊进行针灸治疗。
大雨打发人告知她这个消息时,欢主是半分都高兴不起来,万一又是活受罪,根治不了,想起针刺进皮肤的痛感,全身就发麻,她又退缩了。
……
翌日,大雨在欢姊的门外徘徊踱步许久,还是没鼓起勇气敲响欢姊的房门,正打算回去派人传话,倏地门□□出一支冷箭,他一弯腰,躲过了。
只听门内传来一声呵斥:“谁在门外,鬼鬼祟祟的,意欲何为?”
“啪”的一声,门开了。
只见里面走出来一个女子,她一身大红彩蝶衣,头上步摇叮当作响,明明是横眉怒目的表情,语气更是凶巴巴的,但是大雨喜极了她这鲜活的样子。
他死寂的心自她出现开始复活,焕发生机,强而有力地跳动着,提醒着他此时的悸动。
他下意识地理了理凌乱的衣衫,手指因为紧张微攥着袖子,抬头快速地看了她一眼,又像个羞怯的女子般欲说还休地移了视线。
他听见自己磕磕巴巴的声音问出声:“欢……欢姊,针灸的时辰到了,你……可以出门了吗?”
许久没听到她回答,大雨心里像有只小猫在翻搅着毛线,从这里蹦过来,再从那里跶过去,纵横交错凌乱不堪的毛线勒得他不由得放轻了呼吸。
像会惊恐了她一般。
“看招!”却见欢主二话不说抄起倚在墙角的木棒向他劈来,也没有什么招式,挥舞得杂乱无章,哪儿有当年招招致命的风范。
大雨不避不闪,眼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看她就像一个顽劣的孩子一般纵容,又或许是根本就没有把武功尽失的她放在眼里,根本就不屑动手。
使尽浑身解数集中于木棒顶端,欢主毫不留情猛砸下去,“啪”的一下,像敲中了一个大西瓜,再接着,只见一道血痕从大雨的额头蜿蜒而下。
“你为什么不躲,不还手?你看不起我?觉得我不配和你过招?”欢姊咄咄逼问,看着又仿佛是被欺负狠了的小孩,因打不过别人气鼓鼓地放着狠话,却又无可奈何。
“不是,我是担……”大雨欲解释。
“算了,我和你争辩计较什么呢,我早就是你的手下败将了。”欢主打断了他未说出口的话,她的脑袋和肩膀一下子就耷拉下来,像抽走生机的枯芽,颓丧,只等慢慢腐败。
“治好身体又有什么用呢,又恢复不了功力,我早就不是曾经那个叱咤风云的高手了,不过是苟延残喘,有什么意思呢。”欢主拖着沾染了血迹的木棒往回走,哀唱道,“美人白头,英雄迟暮,曾把酒言欢今日复明日,哪管韶光易逝,黄泉相遇再道别来无恙……”
转身扭头时,大雨看到她眼中一滴泪猝然滴落下地,砸出一个小坑,像是也要把他的心砸出一个洞,他的心一下子揪得紧紧的,她是又想起旧时光了吧?
终究她是后悔因救自己而武功尽废了吧?
她那么骄傲张扬的一个人,活得就该像阳光一样,只管光芒万丈,哪管会灼伤别人。
现在她的翅膀因他而被剪了,再也飞不起来。
终究是他欠了她许多。
在她关门的那一刻,大雨抓住了她的手腕,言辞恳切,近乎哀求:“欢姊,如果能换来你的好,我恨不得把命豁出去,武功等你身体好了,还可以慢慢再练,你不要先放弃好不好?”
“哼!”欢主嗤笑了一声,根本不相信他这番话,要说她这十恶不赦的恶徒,当时真是迷了窍、蒙了心才会想都没想散尽毕生修为只为救他一命。
他们也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
说什么为了我能把命豁出去,嘴皮子功夫,骗谁呢?有本事把她的修为还回来啊。
“如果我不愿意,你是不是又要建一个‘一晌贪欢’洞府禁锢我?”欢主嘲讽道。
“随你怎么说,随你怎么想,你不想去也得去。”大雨手一抬,一缕烟从他衣袖飘出,欢主没设防,猛一吸,就软软地倒下去了。
她最后的咒骂是“你大爷的!”就陷入了沉睡。
“欢姊,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大雨在欢主耳边呢喃,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一个承诺。
药房里,楚东婉有一搭没一搭地捣着药,里间是晏七寸步不离贴身照顾配合姜西朗制药,虽隔着帘子,看不到人,但是时不时从里面传出一惊一乍的声音着实让人心生不快——
“主子,不可,放着让我来!”
“主子,你现在还虚弱,还是干点省力活吧!”
“主子,烫!不要碰这个!”
“主子,你受累了,喝杯茶歇歇吧!”
“主子,你那边风大,我们换个位置吧!”
“主子,又到喝药的时辰,可不要延误了。”
“主子……”
……
楚东婉多多少少能明白晏七是因为先前自己对姜西朗照顾不周才会如此造作,两个人孰对姜西朗更上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故意气她的。
理解其中他或许多多少少掺杂了想炫耀孰是主子贴心人的心理,即下属也可以担当妻子的角色。
但不能忍受是好端端的一个大男子捏着一把娇滴滴的嗓子是怎么回事,实在是太违和,以至于听进耳膜实在是一种折磨。
活脱脱一个造作黏人精。
楚东婉脑中有一个小人在咆哮:“主子来主子去,这不许那不行,你主子是瓷做的吗?得,即使你主子是瓷做的,少说话多干事行不行!话这么多整得跟全世界的嘴就长在了你身上一样!我错了,要知道会被这样挤兑,昨晚就算我再困再累、再想打瞌睡,我一定会在眼皮支起一根竹签从早到晚眼睁睁地看着姜西朗,也不该给他落了一个这样的把柄!”
还有姜西朗怎么回事?
对晏七这样的“关怀备至”显然挺乐在其中,有问有答——
“嗯,辛苦你了。”
“言之有理,还是你想得周到。”
“哦,还好你提醒我了。”
“果然还是对我最上心。”
“都听你的……”
“好。”
……
腻腻歪歪,黏黏糊糊,他们莫不是在向她暗示着什么吧?
耳不听不烦,就在她考虑要不要出去透一下风,突然门被人打开了,一束光直直投射下来。
“姜西朗,姜西朗在哪儿?”大雨抱着昏迷的欢主走进来时,神态慌张,举目张望,哪儿还有半点从容自若的风姿。
楚东婉不由得在心里重新掂量他们之间的关系,本以为是一山不容二虎的宿敌,“贵妃姐姐”是打不过姜西朗才会被囚困于洞府,两人有的不过是利益附属或者手下败将的故事,一个恨不得取而代之,一个实力强大不把小虾米放在眼里任由蹦跶。
但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大雨和“贵妃姐姐”之间极有可能掺杂了许多爱恨情仇,无外乎是风流少年风流债,一个多情人。
不过一瞬,楚东婉在脑海中展开了一系列关于他们的联想浮翩爱情故事——
第一个戏码:我喜欢上你时,你不喜欢我;我爱上你时,你喜欢我;我离开你时,你爱上我。是我喜欢你太快,还是你爱上我太慢的你追我躲剧情;
第二个戏码:大雨心目中有个死去的白月光,恰逢遇上貌美如花的“贵妃姐姐”,于是通过种种强取豪夺的手段将人困于身边,以解相思之苦;
第三个戏码:大雨幼年孤苦无依,受人欺凌,活得比地底的泥还脏,而“贵妃姐姐”是富贵人家小姐,豆蔻之年对大雨一见钟情,非君不嫁,谁知道大雨接近她不过是为名为利,有所图谋,终有一天大雨羽翼渐丰,一朝灭了她的族,屠尽她的亲人,她成了他的禁脔,典型的农夫与蛇的故事;
第四个戏码:大雨和“贵妃姐姐”是青梅竹马,也曾花前月下,相许一生,谁知苦尽甘来,大雨出人头地后,却翻脸不认人了,开始左拥右抱,只闻新人笑,哪管旧人哭,“贵妃姐姐”伤心之下,躲进“一晌贪欢”,放言再不复相见;
……
总而言之,经她推测,他们之间的狗血戏码,说书人口沫横飞足以说上三天三夜不停歇,话本可连载上千章节不停更,剧情跌宕起伏,引人入胜,是闺阁女子又爱又恨又爱听的虐恋情深。
一山当然不容二虎,但是二虎是一公一母,那就另当别论。
好戏即将上演,楚东婉一扫心中灰霾,精神振奋,大大的双眼亮闪闪地对着他们就是一通上下扫射,企图再挖掘出符合想象的蛛丝马迹。
她快步上前,引路请的姿势比客栈跑堂的小二更为夸张热情,手脚麻利地撩起帘子,露出八颗牙齿的笑意:“这边,这边请。”
语毕,只感觉一阵风拂过,只看到一片衣角,大雨的身影就奔到了姜西朗的面前。
楚东婉若有所思地抚着下巴点着头:“果然,他们果真有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