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这个也太好吃了。”楚东婉手拿着一个剥皮的芒果吃得满嘴通黄,津津有味,边若无其事地啧啧赞叹,边向燕语走去。
燕语拨开遮挡的树丛,就见到楚东婉缓缓而来,跑过去蹦跳着把手中的竹篮递上前献宝似的,说:“小姐,你看,我摘了这么多,可以做很多果干了。”
“顽皮。”楚东婉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可摘够了?不若你先提这一篮子回去,再来多摘些,我在这等你罢。”
“嗯嗯。”燕语点点头,今天真是敞开肚皮吃够瘾了,看小姐脸被果汁沾染得跟花猫一样,她也不提醒,笑嘻嘻提着沉重的竹篮摇摇晃晃地走开了。
等人一走,楚东婉的面色顿时凝重起来,哪里还有刚才的半点云淡风轻,思来想去,总觉得刚才所听到的尖细声不似作假,难道还有无辜之人并没有释放走?
且看大雨的行事作风,多与“三公子”相似,难道他们真的没死,只是隐姓埋名藏匿于此了?
正当楚东婉思绪万千,脑海闪过千万种可能,兀地耳后传来利刃刺破层层树叶的呼啸声,电光火石间,她的头一歪,堪堪避过袭击,随后跃上一枝树干上,打量着周边的环境。
但举目望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四周除了鸟声、风声,寂无人声。
枝叶在阳光下散落一地斑驳的影子,风刮着树叶窸窸窣窣响动,楚东婉能感觉到不远处肯定有人在窥探,像蛰伏的野兽,似乎和环境融合在了一起,察觉不到任何气息,高手,对方一定是个高手。
难道并不止一个人在监视她,刚才的所作所为都被瞧了去?寒意从脚底攀爬上脊背,楚东婉的动作更加小心翼翼,几乎屏住了呼吸,竭力保持冷静。
倏地又是“嗖”的一声,一个石子迎面砸来,她一个翻身,落下地,恼怒地呵斥:“谁?是谁在装神弄鬼,有本事出来一战!”
这时一个黑影从一棵树窜下来,像林间跳跃的猴子般起起落落,也不攻击,很快两人就隔开了一段距离,似要引她到哪个地方,楚东婉来不及多想,连忙追上去。
跟着黑影,不一会儿,楚东婉又来到了瀑布底下,但抬头四望,哪里还见得到有什么黑影,她在心底咒骂了一声,搞什么阴谋诡计,有本事出来打一顿。
“喂,有人吗?”她大喊了一句,但回应她的只有潺潺流水和山间的回声。
不对,除了流水声和回声,先前听到的咿咿呀呀尖细之声愈加清晰,不是幻觉,楚东婉闭目凝神,耳朵动了动,再睁眼,目光直直地盯着瀑布,似乎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难道真的跟孙悟空的花果山那般藏着个水帘洞?
楚东婉打量了一下瀑布的周边,思索着应该怎么上去才好,好在溪流上怪石嶙峋,她脚蹬上一块石头借力跃上另一块石头,如此几下,终于攀爬到瀑布中腰。
她把耳朵贴近山崖细细倾听了一会儿,终于可以肯定里面果然别有洞天。
她的四肢犹如壁虎黏住墙壁一般紧紧黏住山石,正想来着穿过瀑流,也没留意身下的那块大石头青苔遍布,脚一滑手一抖,她像被剪了翅膀的鸟儿坠下去,仰目望去是郁葱的青山,湛蓝的蓝天……
正当她以为自己会摔成一坨烂泥,倏地感觉腰上一紧,原是被一束白纱捆住了,接着外力一拖拽,一个翻身,楚东婉落到了一个怀里。
“你在干什么?要玩闹也小心点。”
幸好他来得及时,她才幸免于难,姜西朗忍不住竖眉喝道。
反应过来是他救了自己,楚东婉也不想透露太多,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来,吐了吐舌头,好似一个顽皮的孩子犯错后收敛起脾气,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我就一时兴起,想去上面玩玩。”楚东婉低头垂眸,遮挡住了眼睛一闪而过的狡黠,声音蔫蔫巴巴的,像受了多大委屈一样,“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跟大雨厮混在一起吗?”
“谁跟他厮混了。”姜西朗下意识反驳,在这件事上也不想多说,话题一转,“还好刚刚碰到你的侍女,知道你在这里,不然这次你可要摔惨了,明日你就要离开,现在也不要到处乱走乱碰,无事生事。”
那还真是感谢你咧,谁无事生事了。
楚东婉忍不住腹诽,但面上到底还是不欲与他争辩,想打发他快点走,满是赞同地点头道:“是,你说的都对,你找我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就想叮嘱你一下,明日你离开后,我会伺机杀了大雨,找机会也逃离这里,到时我们在清平镇集合。”
听了这话,楚东婉倏然抬头,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下意识地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贴近他的身侧,放低了声音,说:“你这般大咧咧地说出来,被人听去了怎么办?”
却见姜西朗盯着她眯眼笑,显然是胸有成竹的,楚东婉讪讪地放开手,低语说道:“这次也是我自己非要在这跟来着,连累你至此,我还以为你真被大雨迷了心窍呢,不过既然想要杀他,不如我们联手,一人在明,一人在暗,我假意离开,再回头杀他个措手不及,这叫里应外合。”
姜西朗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想都不想便拒绝了这个建议:“不必,我已经有计划,到时你在清平镇等着就可以了。”
“可是,你们的武功加起来都没有……”
“并非全要靠武力,你忘记了,我们凌霄山庄是以什么闻名的,下毒杀人于无形。”姜西朗打断了她的话,抛出一个放心的眼神。
楚东婉也不再强求,还惦记着探寻“水帘洞”的秘密,催促着他离开:“那若无其他事的话,你便先回去吧,我还想在这里逛逛。”
“一起吧……”
“别。”楚东婉连连摆手,说,“我一个人自在,想单独走走。”
那迫不及待的模样就差明目张胆地在脑门上写“快走吧”“别理我”“我想静静”“哪儿凉快哪儿去”,姜西朗哪里还看不出她的驱赶之意。
“那你不要再爬到那里了,注意安全,小心……”姜西朗还想再啰嗦几句。
却被楚东婉不耐烦地开口阻止他接下来的长篇大论:“知道啦,我会小心的,不用担心,回去吧,你回去就可以了。”
姜西朗无奈地摇头笑了笑,也纵容她的小脾气:“那我真走了,有事再找人禀告于我。”
楚东婉对他挥挥手,目送他离开后,又重新调整身姿,望着瀑布,打算再试一次。
楚东婉调整呼吸,仔细观察瀑布周边可选的落脚点,这次她学精了,先是把长鞭在一棵树上拴住,然后手握着长鞭的另一头,一跳一跃,最后一冲刺,终于穿过瀑布,进了“水帘洞”里头。
“咳咳”,进来一趟,被那瀑流兜头一浇,全身都湿透了,楚东婉哆嗦着身体像猫儿抖毛般抖落水珠,外面骄阳似火,里面冷若冰霜,可谓是冰火两重天,鸡皮疙瘩骤起。
抬头望了望,石壁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一晌贪欢”四个大字,难道里面也会是另外一幅酒林肉池的奢靡画面?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里面不会有爬上窜下的猴子。
楚东婉正狐疑着,一点一点往里面挪动,好在石壁上有烛火可照明,昏暗中也能看清路面的坑坑洼洼,越向前,身后的哗哗水流声越小,洞穴里越显寂寥,窸窣的脚步声在耳旁愈加明显。
楚东婉抱了抱肩膀,有点儿懊悔单枪匹马闯进来了,起码有个伴也可以壮胆啊。
这时又有咿咿呀呀的歌声响起,还伴着咚咚锵的敲鼓吹喇之音,若在平时可能会显得热闹喜庆,但是在这阴森可怖晦暗的山洞里,楚东婉脑海就浮现出做白事出殡时的场景,满天纸钱纷纷洒洒,白幡舞动,黑眼红唇的纸人对上一眼就能让人毛骨悚然,耳膜传来嘀嘀噔噔锵锵咚咚的奏乐声,此时更像是黑白无常的勾魂夺命曲。
“嘭嘭嘭”,楚东婉觉得心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但她又不想临阵脱逃,只好边给自己鼓气,边慢慢往前走去,光线越来越暗,那歌声由断断续续变得清晰可闻。
终于又一个拐弯,来到一个石洞门前,楚东婉贴耳听了一会儿,确定声音是从里面传来的,她轻轻敲了敲。
“轰隆”一声,石门缓缓升起,有光彩从里面泄出,视线里可见到的景物越来越多,慢慢放大。
想象之中的纸钱、白幡、纸人并没有存在,目之所及的是一个戏台,无数个萤火虫聚集在一起,形成一束光,打在戏台之上,以至于台上唱曲的人儿一瞥一笑都清晰可见,如梦如幻。
戏台后的背景是一幅弦月如钩、小桥流水、池塘里荷花绽放的夜景图,月光朦胧,水波潋滟,寒霜露重,一眼望过去尽是寂寥。
台下并没有观众,左侧、右侧的帘布后是一群拉胡敲鼓吹唢的乐手,台上最瞩目的那贵妃装扮的伶人身穿大红霞帔,鬓角贴花片,头戴红凤冠,珠光闪闪,华美艳丽,更衬得人花容月貌,浓妆艳抹勾画出倾国倾城的绝色。
左右分别有四个青衣侍女提着灯笼在旁伺候,一个粉衣贴身侍女扶手,再加两个点头哈腰的公公,排场很大。
楚东婉的出现并没有惊扰到他们,毫无卡顿地自顾自演自唱下去,以至于楚东婉都有一点儿怀疑自己是不是隐身了,或者缩成了一团空气,不然面对她这个突如出现的大活人,怎么能做到视而不见呢?
而且,看他们在台上演唱得认真,而台下却没找到一个观众,莫不是这不是给人看的,而是给鬼看的?
思及,楚东婉更是心惊胆战,后颈好像被一股凉风拂过,凉飕飕的,她猛地一回头,却又什么也没看见。恍若被一股惶惶不安的气息包裹着,黑暗之中前后左右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在盯着她,楚东婉只觉头皮发麻,全身冒出虚汗,大气也不敢出。
想来张飞也不会藏匿在这里,楚东婉正打算退后出去,一步一步慢慢往后挪动着步子。
却突然被一股厉风一推,她整个人向前扑倒,又是“轰隆”一声,石门关闭了,楚东婉欲哭无泪,这算不算是被瓮中捉鳖了,她今天小命不会就交代在这里了吧?
“起来吧。”突然有人出声,肩膀被人扶住。
“啊!”楚东婉冷不丁地尖叫一声,兀地回头看,见到的是姜西朗那张放大的俊脸。
楚东婉站起身来,不小心触碰到手掌,发出“嘶”的疼痛声,这是刚刚摔倒在地被磨破了皮,血珠不断往外冒,她恼怒地瞪了一眼始作俑者:“你怎么也进来了?刚刚为什么要推我?”
姜西朗自觉理亏,从怀中掏出一条手绢边为她包扎边解释:“我本来是想走的,但是有人又引我过来,我一路跟踪到这里,刚来就看到洞门准备关上,这不是着急了,才出手不小心伤了你。”
楚东婉此时也不想与他多做计较,听他这么一说,看来这里肯定也掩藏着些秘密,暗中那个引诱他们过来的人是谁呢?又有什么目的呢?
楚东婉拉了拉姜西朗靠近一点,果然有人相伴就不那么担惊受怕了,问道:“这里古古怪怪的,你看得到台上的那些人吧?”
姜西朗挑起眼皮看了一眼,点点头。
楚东婉舒了一口气,还以为她开了阴阳眼,真是鬼在表演给鬼看的呢?确定是人就不那么怕了。
“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全身感觉湿漉漉的,衣服都黏在了一起,而且刚才摔倒在地还沾上了不少泥土,别提有多难受了,楚东婉现在只想泡一个热澡,洗去一身脏污。
“看来暂时是走不了的。”姜西朗努努下巴,示意她往前看。
只见台下正中央有两把椅子“啪”地从天而降,显然是要他们坐下来看戏了。
楚东婉被这突兀的声响吓得脸色霎时变白,身子微晃,视线扫了一圈,只见空荡荡的场地上有两把椅子,上面还附着萤火虫,显得熠熠生辉,但也更显恐怖。
这时后背被一只大掌抚上,一股温热的气流涌遍四肢百骸,五脏六腑被暖气所充盈,没多久,楚东婉感觉衣服都快被烘干了,也没那么黏腻难受,她感激地冲姜西朗笑了笑。
姜西朗不在意地摆摆手,颇有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风范,径直往椅子上去。
楚东婉赶紧跟上前,两人在椅子上排排坐,端端正正的身姿像是书塾上听课的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