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和他小时候的情谊被掩埋在心底好多年了，如果不是再见，恐怕都不会再想起他，不会再忆起追着他倒贴的那些丢脸过往。
那时还自以为自己的喜欢最大，只要一再强求结果就能顺意如愿。
自以为他们是好朋友，做了很多傻事，说了很多傻话。
现在看来，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连“朗哥哥”这个称呼也是她自顾自强行给他按上的。
那不过是她强人所难，让他勉为其难答应的结果。
想起小时候扮家家，她是他的新郎倌，他演她的新娘子，他是万般不愿的，那也是威逼利诱之下的结果。
现在想来，那时她欺负他颇多。
思此，现在在面对他时，总觉得有些心虚，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那些被她欺负的事。
走着走着，来到了一个池塘边，在太阳的照耀下，水面波光粼粼，水气氤氲。
荷花花开的季节已经过去了，残荷零零星星地散布在池塘里，有的荷梗高擎着黑褐色的叶子，有的叶子残破不堪，卷着黑色一团，有的莲蓬黑色的籽倒伏在泥淖中。
满塘尽是花凋香渺谢红妆。
偶尔，有鱼跃出水面，漾起了一道道波纹。
突然，只听“噗哧”一声，姜西朗笑出了声。
楚东婉狐疑地看着他，这人怎么回事，无缘无故怎么笑起来了？
被旁边那道看傻子般的眼神注视着，想忽略都难。
姜西朗不自然地抬手摸了摸鼻子，满是正经地说：“想起了一些好笑的事。”
“嗯？”楚东婉扑闪扑闪着大眼睛，求知欲满满，那八卦又兴奋的表情无一不在表达着快告诉我，快说给我听听。
姜西朗走到那棵枝繁叶茂的榕树下，摸了摸树干，随后便靠着坐下了。
“你还记得那年我第一次到你家，你拉着我来钓鱼吗？”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关钓鱼什么事，那时好像没发生什么好笑的事情啊。
楚东婉一头雾水，摸不着思绪。
也不待她回答，姜西朗像陷入了往事的追忆之中，自顾自说下去了。
“你那时候钓鱼啊，总爱在旁边吵吵闹闹的，又没有耐心，钓一会儿就嚷着要上树睡觉，可偏偏鱼就是吃你的钩，一下子还钓了好几条，我那时很不服气，觉得你家的鱼还挺神奇的，竟然还会看人上钩。”
他觑了她一眼，想起往事，到现在想想还是有些气愤，气都捋不顺了，胸膛上下起伏着。
楚东婉不解地挠了挠脑袋，他为什么会突然生气了，真是奇怪。
“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钓鱼的，你不服也得服，我可是钓鱼高手，鱼就是喜欢上我的钩怎么了！”
听了这话，姜西朗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说：“才不是这样，你出猫。”
“我出什么猫，你还出狗呢。”
好端端的，这么扯到猫的身上去了，楚东婉百思不得其解。
“额……我说你出猫，是说你作弊，那些鱼不算是你钓上来的。”姜西朗好脾气地解释道。
“什么？！我作弊？！”无端端被人泼一盆脏水，是可忍孰不可忍，楚东婉火气“噌噌噌”往上冒，捋起袖子要跟他大干一架以正名。
姜西朗边躲闪着她的魔爪边解释：“本来就是，你钓的鱼都是你家仆人帮你作弊的。”
嗯？还有不知道的内情？
楚东婉停下追逐，放下魔爪，等着他说清楚。
姜西朗站直了身，挺拔得像是一棵松树，说：“不信的话问你的丫鬟燕语，当年可是她求我不要告诉你真相，我才会替他们瞒你的，不然你还真以为自己是钓鱼高手啊。”
真相就这样被揭开了，就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楚东婉觉得心拔凉拔凉的。
多么盲目的自信啊，亏她还洋洋得意了许多年。
想当年还嘲笑过他钓不上鱼来着，现下被打脸了，真疼。
楚东婉又羞又臊，涨得满脸通红，一时不知道反驳什么好。
姜西朗也不嘲笑讥讽她，抬头望着高大的榕树，很有眼色地转换了另一个话题：“你现在的爬树技术可更上一层楼了？”
想当年第一次见她三下做两下唰唰就爬上树顶，麻溜又爽快，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好汉还不提当年勇，楚东婉瘪着嘴，睨了他一眼，那眼神颇含有几分埋怨他没有眼色的意味。
“我不爬树好多年，身为一个闺秀，该有的仪态我还是有的。”她正了正色，有模有样地行了一礼，端庄又优雅。
继而还补充道：“小时候是我太过顽劣了，让你见笑了。”
姜西朗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惊恐地看着她：“别那么做作，你演不来那大家闺秀，自然点，做自己就好。”
“你才做作，我本来就是大家闺秀，我还用演？”楚东婉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不高兴，仿佛只要他说是就扑上去凑他一顿。
“这才是你的真面目，真实点多好。”姜西朗从怀中掏出一面小镜子放到她面前。
镜中的人怒目圆瞪，人龇牙咧嘴的，愤怒的小脸像只暴怒的小老虎，哪里还有半分温婉贤淑。
他不怕死地继续说道：“可惜了，你爬树的飒爽英姿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那动作，那速度，可与泼猴相比，身怀如此绝技，以后不爬可惜了。”
他给她比了一个赞扬的大拇指，一笑就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
“姜西朗。”楚东婉咬牙切齿，挥动着拳头作势要打他。
他连连求饶：“我不说了，不说了。”
“哼！”楚东婉放下拳头，拿鼻孔朝他哼了一声以示不满，且算饶了他。
打闹过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无话可聊。
姜西朗沿着池塘边走，脚下是软软潮湿的沙泥，走过后会留下一排浅显凹凸的脚印。
楚东婉跟在他后面，顺着脚印一踩一跳的，佯做要敲他的后脑勺，似乎在思量着怎么下手比较好。
他突然停下了，弯腰拾起一个小石子。
猝不及防，她撞上了他的后背，差点又把他扑倒在地了。
“嘿嘿。”楚东婉退后两步，不好意思地傻笑两声以打破尴尬。
姜西朗抿着唇，表情冷冷冰冰的，看了她一眼后又移开了视线，把手中的石子往水中一抛。
石子在水面上欢快地跳跃着摩擦出了一朵又一朵水花，连续碰撞出五朵后，石子撞上了一株残荷，“噗通”沉入了水底。
“厉害厉害。”楚东婉拱拱手，做了一个佩服的动作。
日光晕眩，那葱根般白嫩的手指更显莹白。
面前的女子一脸盈盈笑意，五官精致，肌肤瓷白，两腮染上桃花红，看起来娇艳欲滴，明艳动人。
姜西朗忽一阵口干舌燥，喉咙上下滚动，咽了咽，突然觉得她比日光还要耀眼明媚。
她仰起头，笑嘻嘻地问：“喂，你为什么答应会娶我啊？”
“娶就娶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姜西朗转身，继续往前走。
楚东婉不满意他的回答，追问：“那就是随便娶的吗？”
很久都没有等到前面的人回答，她快步跟上去拽了拽他的衣袖。
姜西朗停住了脚步，一本正经地说：“不是随便娶的，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听了这话，楚东婉似乎不是很满意，嘟囔了一句：“那还是随便娶的，我是你父母给你娶的，不是你自己要娶的，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她拍了拍脸颊，清醒清醒，嘀咕着：“少做白日梦，哪有那么多的情深似海，话本上都是骗人的。”
情窦初开的女子总希望未来夫婿是梦中情人，平平淡淡的情意最是不屑，理想中的爱情就该是轰轰烈烈，爱得死去活来。
像戏曲里唱的——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那样才够刻骨铭心，才够惊心动魄，回忆起来才够荡气回肠。
她的声音太小了，以至于他没有听清她在念叨什么。
只是小姑娘情绪突然变得低落，整个人蔫搭搭的散发着一种颓废感。
他眉心微皱，薄唇轻启，想安慰她些什么。
可嘴张了张，终究是没有开口。
两人各怀心事，面对着这片池塘，望着残荷，听蛙声呱呱叫。
这时，燕语气喘吁吁跑来：“小姐，少庄主有找。”
姜西朗闻言，抬腿要跟她一起去。
燕语拦住了他，福了福身，说：“姑爷请留步，少庄主只找小姐说几句体己话，您不若随意逛逛？”
姜西朗望着楚东婉远去的背影，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傲娇地说：“不去就不去。”
燕语站在原地，看看前面阔步走的小姐，又扭头看看反方向快步走的姑爷，深叹了口气。
“唉，看看一个个走得没半点留恋，也没说句离别话，这两人还是没擦出半点火花呀。”
燕语暗暗在心底下定决心：“姑爷那么英俊潇洒，小姐如此花容月貌，两人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为了他们的幸福，我还要加把劲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