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14
翌日接过早餐时，乔柯心里多少有些发怵。
小电驴刚开进学校车棚里，背后就响起一摩托车声浪。她转过身，恰巧看到一辆摩托车后轮一摆，来了个帅气的漂移后，横亘在车棚旁的通道上，像只骄傲的猎豹。
车上的人长腿支地，帅气地摘下头盔，伸手将头发往上一撩。接着长腿一迈，从车上下来。
教导主任闻声而来，劈头盖脸对着他一顿臭骂。教学楼上部分同学从教室里出来，趴在走廊上看热闹。
“你小子，我上次说过什么？别骑摩托车来学校，要是被你妈知道……”
“你不说阮女士会知道？”陆旭明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我不说别人难道不会说？你校服呢？来学校怎么不穿校服，没有半点学生样，还有这头发，像什么样？你书包呢？连书包都……”
“吵死了。”陆旭明对着视后镜欣赏自己的帅脸，用手指仔细地打理着他金贵的头发丝。
“我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午休的时候去理个发，瞧瞧你这头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个著名诗人呢！一点没有学生该有的样子都没有……”教导主任的嘴向来不饶人，特别是对着陆旭明这样的学生。管教了三年以为他要出国了谢天谢地，结果这祖宗竟然又回来了，还变本加厉。
乔柯认出陆旭明来，看出他身上确实有几分流氓气质。她拎着书包拿自己当个隐形人，默默从他们身边经过。
“哎，同学。”陆旭明突然叫住她。
乔柯脚下一顿，四处张望，确定他是在叫自己。
“对，就是你。”陆旭明向她走过来，居高临下地问，“有纸巾吗？”
乔柯书包里有，但没打算给他。杨之谦出现在走廊上，喝令那些看热闹的同学回教室里学习。她提步越过陆旭明走向教导主任，轻声问：“您有纸巾吗？”
教导主任从口袋里摸出几张叠得皱皱巴巴的纸，作势递给陆旭明。
他嗤笑一声，没接。
乔柯见状赶紧提步离开，刚开始快步走，然后小跑起来，跟后面有人追杀她似的。
乔柯一路小跑着进入教室，邓玮正坐在沈停前面的位置，乔柯坐下时，她正好道谢起身回自己的座位上。
乔柯呼吸微乱，坐定后调整好呼吸，从书包里拿出课本。早读课的铃声已经打响，班里还是闹成一团，好些同学根本没在自己的位置上待着。
他们讨论的话题自然与楼下停在车棚走道上的雅马哈息息相关。
乔柯摸出三明治盯着看了会，内心有些纠结。
吃还是不吃呢？
“昨天就是吃这个闹的肚子？”沈停显然也看到了。
乔柯直接到三明治拿到桌面上，两人一起审视了番，三明治的用料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我可能是太久没吃早餐了，一时适应不过来。要不，你吃吃看？反正也不确定是不是因为三明治的问题，说不定是别的原因。”乔柯有理有据地分析道。
沈停盯着她的脸看，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昨天她跟医生说的话，他又不是没听见，用没得商量的语气直接开口拒绝：“我已经吃过了。”
“就吃一口。”乔柯把三明治凑到他面前。
万一不是食物的问题，是她肠胃的问题呢？林知安难得做的早餐可不能白白浪费。
沈停用手轻轻挡开，并未妥协：“你得知道，我要是生病了，得有多少人担心得睡不着觉。”
乔柯腹诽他自恋，尽管他说的是事实。
“算了，我自己吃好了。反正不一定是食物的问题。”乔柯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眼角偷偷瞟了沈停一眼，见他正看着，于是张嘴就要咬下去。
沈停难得没拆她台，还配合着演出。在她咬下去之前拦住，接过三明抬，摇摇头似乎有点无奈。接着假装咬了一口，然后趴下去捂着腹部，痛苦地说：“啊，肚子好痛。”
乔柯满脸鄙夷：“毒药都没发作这么快，演得比我还假。”
“真要我吃？”沈停坐直身子，盯着她眼睛认真地问。
乔柯不敢说话，他问得太过认真，好像在说，你真想要我的命？
“呃……”怎么说好呢？乔柯知道他肯定不会吃的，而自己要是敢暴露真实想法，那以后肯定没好日子过。
没等乔柯这头想好怎么虚情假意，沈停那头已经有了主意：“这样吧，给周昂吃吃看好了。他从小到大没闹过肚子。”
少年笑得人畜无害，光明坦荡，正气凛然。
乔柯：……认识他真是周昂的福气。
乔柯拿出自己准备的早餐，一盒牛奶和一小包饼干，边默背英语单词边慢吞吞地吃起来。
“你平时就吃这个？”
乔柯不以为意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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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读结束铃响起，不过一节课时间，几乎全校都知道陆旭明返校复读的事。
陈淞用笔碰碰她的肩膀，特意将这个重大消息告诉她，语气里满是得意：“你画的雅马哈现在就停在楼下。”
乔柯没吭声，她确定是陆旭明抢了她的早餐，可陆旭明看她的表情，却好像根本没见过她。大概是抢习惯了。她脑补出他每天骑着摩托到处打劫早餐，堆成小山，跟他的狐朋狗友以此为乐，仰天长笑的画面。
有点中二，又有点好笑。
沈停侧头瞥见她嘴角勾起，肉眼可见的开心。
课间走廊外面乱糟糟的。
周昂从教室后门进来，一屁股坐到沈停前面的位置上。
表情难得正经而凝重：“听说了吗？”
沈停沉默着点头，从桌肚里取出三明治。
“这是什么？孝敬我的？”
乔柯闻言抬起头来，见周昂撕开保鲜膜正要喂进嘴里，刚想阻止他，便听到沈停慢悠悠地开口：“她昨天就是吃了这个进的医务室。”
周昂没及时反应过来，已经咬下一口，含糊不清地问：“谁？”反应过来后立马吐出来，直骂沈停不是人。二人打闹起来，三明治壮烈牺牲。乔柯担心被无辜波及，半个身子退到走道上。
窗外传来一阵骚动。
乔柯望出去，陆旭明一身黑衣在蓝白相间的校服中格外引人注目。他从教室的后门移动到前门，视线在教室内游移，似乎在找谁。
“这孙子！”周昂低声骂道，停下手头动作，死死地盯着他移动的身影。
陆旭明停在教室前门，对上沈停和周昂的视线。他的眼神阴鸷，充满浓烈的敌意，似要将面前的人撕碎。
沈停敛着眉眼，面上看不出多大情绪。他平时面无表情的时候极少，此刻敛起眉眼，有种难以形容的淡漠疏冷。仿佛对手都快气疯了，可他却在淡漠地观察着，风轻云淡，无动于衷，没有动手就知道自己已经稳操胜券。
周昂挑着眉，眼里满是不屑和挑衅。
双方谁也不逞多让，不大的空间瞬间火药味十足，只需一点火星就能燃起在熊熊烈火。
乔柯刚开始躲在沈停的身后，后面拿起练习册遮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对眼睛。她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相当不对劲。
窗外树上的蝉不曾停歇地鸣叫，与走廊上的窃窃私语交融成夏日专享曲。
过去的两三秒似乎被无限拉长，气氛滞重且难堪。
“妈的！”陆旭明低低咒骂一声，也不知道在骂谁。
周边的人声重新鼎沸。有人上前勾住陆旭明的肩膀问他怎么回事，声音随着他们的远去没能传进乔柯耳膜里。
“他不会是来找咱们碴的吧？”周昂转过身来对沈停说。
“应该不是。”沈停的目光落在身旁的少女上。
“不是吧，侄女，你也得罪他了？”周昂惊讶地问。
“我没有。”乔柯连忙否认，不过“也”是什么意思？“你们得罪他了？”
“那你怎么回事？你躲什么？”周昂不答反问。
“他，他也抢你们早餐了？”乔柯巧用也字句，回答他问题的同时，提出新的问题。
“什么鬼？”周昂被她问得一脸懵，上课铃声大作，他抬起屁股要走，“我先去上课了，我们下课再说。”
他一走，乔柯转而去问沈停：“你们怎么得罪他的？”
沈停翻开课本，默了两秒才开口，似乎有点想不明白，“他今天又要抢你早餐？”
数学老师进教室上课，谈话到此中断。
乔柯翻开笔记本，在最后一页写下几个问号，推到沈停那边。
沈停翻开回以同样多的问号。
乔柯又回一排问号。
这次沈停给了她四个字——好好听讲。
等到下课，沈停才好心地满足她这不用到正途上的未知欲，脸不红气不喘地告诉她，陆旭明是因爱生恨。
上学期，陆旭明对他展开疯狂追求，结果惨遭当场拒绝，觉得丢了面子，这才因爱生恨。至于为什么是找他和周昂的碴。他解释说，那当然是因为周昂也喜欢他，情敌见面自然分外眼红。
乔柯万万没想到答案如此劲爆，再次刷新了她对沈停的认知。
沈停简短地说明后，没给刚要坐下的周昂开口的机会，便拉着他一起去上厕所。
直到中午食堂吃饭，乔柯才从周昂嘴里听到比较接近事实真相的版本，跟沈停说的完全南辕北辙。
沈停、周昂和陆旭明三个人原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后来陆旭明升上高中，开始跟岛上一群不三不四的青年混在一块玩摩托。沈停知道后劝过他，可他压根听不进去，与他们渐行渐远。
去年高三陆旭明每天逃掉晚自修跑去骑摩托，疯起来连头盔都没戴，结果出了车祸，摔成脑震荡外加摔折一条腿，在医院躺了将近半个月，成功错过雅思考试。
陆父从岛外赶来，听说他干的那些破事，跟一向放任他的陆母大吵一架，劈头盖脸地痛骂完陆旭明后，将他关了禁闭。留学自然没去成（他本来也不太愿意去）。陆父不得不让他复读，并放下狠话，如果他敢再出什么蛾么子，要再把他腿给打断。
可陆旭明哪里是个安分守己的，出院消停一阵子。一过十八岁就考了摩托车驾照，预订了大半年的雅马哈一到手，暑假天天晚上在环岛公路上狂飙，惹着无数男女为他尖叫呐喊。
说起来这事完全是陆旭明自己作的，跟沈停周昂一点关系也没有。但不巧的是，陆父骂陆旭明的时候，沈停刚好在现场。陆旭明便把气撒在他身上，说是他通风报信告诉父亲，父亲才会知道他骑摩托车的事。他已经事先警告过身边的人，不准他们走漏风气的。
乔柯一边听，一边用眼神询问沈停，“因爱生恨是怎么回事？”
沈学霸十分坦然，仿佛他压根没说过那些瞎话，回乔柯以能跟青天明月相媲美的坦荡笑容。
乔柯暗感，这人的脸皮真是厚过墙城，拿去搞科学研究说不定能研发出防原子弹的新型设备。
周昂完全沉浸在往事当中，骂骂咧咧道：“陆旭明那个傻缺脑袋也不知是少了多少根筋，讲了一百遍，停才没有打小报告，死活不信。他干那些破事，随便一打听都能打听出来，还以为自己真是太子，能一手遮天。”
“他只是不找个人来怪罪，心里没办法平衡。”沈停倒挺理解他，此刻的气度大得跟肚里能撑船的宰相不分轩轾。
“以前当他是好兄弟，到头来，那个傻逼，摔断了腿还不长记性，一过完生日就去考驾照，整个暑假在环岛公路没个消停。郭朝那狗逼也真是，都跟他一起摔断过腿，还傻呵呵地跟在他后面跑。他要是敢来找碴，我上去就是一个右勾拳。”
“别吹啦，你连我都打不赢。”沈停不轻不重地嫌弃道。
乔柯心想，周昂虽然没有沈停高，但看起来比沈停壮得多，打不赢沈停的话，是得多外强中干啊。
被当场拆台，周昂也不生气，往嘴里塞进一大口饭，平静地说：“虽然我不太想承认，但姓陆那孙子从小练拳击，他揍起人来手下从不留情，特别吓人。我说的是郭朝，我给那小子一拳。”真是典型欺软怕硬。
“他们没来招惹我们，你也别去招惹他们。”
乔柯看出沈停是真的惜命。
“那当然啦，我才不去招惹傻逼。对了侄女，你快说说你是怎么回事？”
乔柯的事没什么特别的，她三言两语交待完毕，包括上午在停车棚，陆旭明问她要纸巾的事也顺道一带而过。
周昂冲沈停挑挑眉，一脸有戏的表情。
沈停只当没看到，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饭。
“侄女，你当心点。”周昂意味深长地说。
“什么？”
“陆旭明看上你了呗。那是他惯用的技量。是不是停？”周昂撞撞沈停的手肘，要他肯定他的说法，“他从小学开始追女孩子，没追过一百也追了五十。那孙子存的什么心思，我们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乔柯正战术性喝着汤，差点没有被呛到。
周昂：“你可千万别被他骗了，那孙子贼花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