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永别了 破碎的梦
不包括他们的故事——他把和那有关的一切都留给了自己，以上便是他所交予我，也是我所知的全部，我本以为这个故事会就这么草草落幕，本以为今生都不可能会有机会知晓他的终末，总揽他的一生。可是，人生总是充满各种各样的惊喜呀，虽说我遇到的多半是坏事，不过这次是完全的幸运。
在我落笔不久，小秋，也就是洛秋，找上了我，告诉了我一个我做梦都没想到的消息：
“我知晓剩下的故事。”
多亏了小秋的叙述，他最后的故事终于也能脱离那个破碎的梦了。
………
穿过薄薄的一层屏障，在风霜雪雨之后，他再次来到了他的面前，那个苦难深枷的孩子，那个他已逝的旧友前。
对方枕着头躺在自己为曾经的他编织的草地上，百无聊赖的观赏着自己为逝者创造的壁画，安心的等待着一切的终结。
一模一样的样貌，一模一样的神情，一模一样的举止，若是常人，一定会把他俩混为一谈，然后像对待老朋友那样跟对方勾肩搭背的玩闹。
但这正是同是与某个人一模一样的他，从见到对方的第一眼开始，就最明白的不可能：
他不是他。
“嗯？”仿佛是注意到了他的到来，那孩子偏了偏头，在未知钝化的余光里注意到了他，一个小而模糊的身影，于是抛开了懒散的举止，爬起来，眯眼仔细一看，
“小秋？！你怎么回来了！”认出那远远站定人的样貌，他惊叫着跑过去，张开双手想要迎接他，“你想起来了吗？要结束了吗？你来见我最后一面了吗？”
孩子做梦都没想到在一切结束之前自己还有机会再见他一面，他还有好多好多想跟他说，他想告诉他地上真的有完好无损的墙面，他想告诉他天上真的有闪耀的日月，他想告诉他在他们身处的贫落之外真的还有更美好的世界。
他还想再和他多待一会儿。
人就是这样，即便坦然接受了某种命运，即便已经弃绝一切念想，可在光芒真实的照耀到身上时，传递而来的温暖还是会唤起一系列的早已弃绝的愿望。
孩子激动的跑过去。
“哦？”孩子那激动的光芒同样唤起了他深知绝不可能的妄想，
“你…还记得我？”这念想一出现就被他一锤否决，他在这旅途中不止一次做过这种事，将不可能的希望一次又一次的给掐灭掉，每次都很有效。
可是偏偏这次，锤掉一个，又生出更多，
“真的吗…你…真的还记着我？”
妄念春笋般的滋生，瘟疫般的扩散，随着孩子越来越近，如同最简单的生命一般不可阻挡的成长。
他沦陷在虚假的希望之中，任由妄想操纵着抬起手臂，激动的期待。
最后，在二人相拥的刹那。
占据他的全身。
“你真的回来了啊！”
“你…真的还记得我啊。”
他想再说什么。
他还想说什么。
可自紧贴的胸腔传递过来的热气阻塞住他们的咽喉，不容他们破坏这般温馨而可笑的误解。
直至已经麻木了对方的温度，熟悉了对方的气息，与对方的心跳同步。
“当然！我怎么会忘啊/不回来，你可是，”
“我唯一的朋友啊！”二人同步而轻柔的回应。
两个断绝希望的人在生命的末路又亲眼见到了梦想的实现，这般狂喜自是无需多言，所以被狂喜冲昏了头脑而忽视了暴露在最表面的最明显的误解是完全情有可原的。
而之所以说是最明显，那是因为双方但凡有一个人尚且留有哪怕一丝的理智，都不会忽视就在眼前的差别。
因误解而生的春天，必然会因误解的破裂而招致寒风毁灭。
那是从孩子口中吐出的最纯粹最恐怖的词言：“小秋”
“？！”之前温暖的对方，一下子变成了最炙热的烙铁，他吃痛般的推开他。
因为是二人同心共力的误解才营造出的温暖，所以当真相揭晓时一方的割裂必然会导致整个纽带的崩解。
双方一下子陷入了绝寒的死寂中。
“对，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了。”孩子率先开口，打破这令人尴尬的沉默。
“没关系，我不是他，你也不是他。”他呼出最后一口遗憾，肩膀贴住孩子，半是恳求的说，“听我说说话好吗？”
“好…好啊。”孩子有些茫然无措。
……“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你再来到‘我’的面前，把我们经历过的一切都告诉我，”……
他抛开之前的不快，尽可能的用轻快的语气说：“这些雕花如何？”
“很好看，这是你做的吗？”
“是啊，”
他挥挥手，日月星辰自无而生，一同悬留在遥远的天空。
“这是我为一个人创造的梦。”
……
“曾经的一个我，除了无休止的等待之外，居然还和你一起做了这么多啊。”
“是啊，在故事的最后，我们还，”
“！”孩子好像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一样，猛地站起来。
“你…要走了吗？”
“对不起…”
“没关系，你只是你自己而已，去做你要做的吧。”
一眨眼的功夫，孩子没了踪影。
只剩下了空荡荡的原野，甚至没有残留一丝温度。
……“到那时候，我们再一起，迎接世界的终结。”………
“哈……”
结果到头来，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呼了一口气。
这是他早就知道的结局，只是阴差阳错闪出来的光亮让他产生了尚存一丝可能的错觉。
他来这，来到他的面前，说出这一切，也不是因为奢望那不可能的幻梦会因此而实现，只是交出那些记忆之后，他只剩下这些。
“好了，就这样吧。”
他的旅途结束了。
“接下来，去干最后一件事吧，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回去，这比别的都要简单多了。”
拖延只会招致比这要坏的多的结局，那孩子就是最好的典例。
主动交还，起码不会被强制性的湮灭，起码他还能保有自我意识，留有尊严的亲眼看到世界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