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事出有妖彼此猜忌
花清眠听着上官寂说这些过往,总觉得处处都不合理,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合理。就好比表弟花茂想杀自己,她瞧得出,而姑母是无论如何不会对她痛下杀手的,她万分肯定。这样的感觉,同样适用于姑母对师父。
花无念或许为人自私了些,可她极念旧,即便她总是利用花清眠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可她从来没想过让花清眠死。而花无念待上官寂的心也一样,花清眠万分肯定,女王从未对上官寂动过杀念。若是觉得上官寂有报复之心,不会同他相处了二十多年。
还有,她记得非常清楚,朝颜曾经说过,师父在浮屠寺里明明捐了两座佛塔。为何师父如今只说一座?
浮屠寺里的万佛塔林,是信徒祈福捐赠佛塔之地,之所以能有“万”的规模,因为往往一个愿望一座佛塔,为老人、子女祈福,亦是一个人一佛塔,信徒相信,每个凡人身后,都有专属自己的那个生辰佛保佑。所以,师父捐了两座塔,为两个人。那除了师母李佩瑶,另一个是谁呢?
最有可能的,是他的孩子。
可他这么些年委曲求全为了什么?花清眠不理解,除非是为了找女王花无念报仇。可坚持了二十几年,跟她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对知己,这说不通啊。除非有一种可能,李佩瑶死之前,给师父留下了一个孩子。师父在等着孩子长大,去做一些什么旁的大事来……
师父后来收了三个徒弟,裴丰、君卿承,还有自己……花清眠忽然有了一种猜测,裴丰和君卿承里,会不会有一个人,是师父的儿子?
裴丰的即将迎娶的妻子,可是花无念的女儿花浅……
想到这里,花清眠的思路忽然变得清晰,也许,裴丰,就是师父的儿子。他原配妻子名唤李佩瑶,用“佩”之一字的谐音,给儿子起了“裴”姓氏……
她越想越觉得可怖,那师父他到底要做什么呢?
“阿简?”上官寂发现花清眠在发呆。
“嗯,师父。”
“我知晓,这让你为难了。我既然能隐姓埋名这许久,就是要放下过去了。找和你卿承来,不过是人老了,想念家人。我从来当你们师兄妹三人,是自己的孩儿的。”
“父王死后,我一直待师父如父亲一样,姑母和师父都是家人,阿简明白。你们的恩怨,与我不相干。师父如今活着,阿简自当好好尽孝。”花清眠顿了一下,师父失踪了这么久,如今出现,必有所求,就试探着问:“师父如今有何打算?不如我们在清溪镇隐居,以后阿简侍奉师父终老,如何?”
“听闻你师兄即将大婚,我还是惦念他的,想去越州,偷偷与他一见。”
一听大婚,君卿承噗通跪在地上:“卿承此前南下去找师父,路上偶遇了南楚公主,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与她私定了终身。卿承向师父请罪。”
上官寂面上毫无波澜,好似他早就知晓,竟然还满意点头,说道:“你也不小了,有自己喜欢的人很好。”
花清眠有些看不透了,并没有提及百里逢集的打算。上官寂转头看着花清眠,问道:“听闻阿简娶了百里逢集做面首,也算是有了姻缘了?”
“姑母给师兄赐婚的事,师父应是知晓的。从前我有多念师兄,师父是知道的。姑母她觉得此番待不住我,刚好当时俘虏了百里逢集,赏赐给我玩罢了。起初,百里逢集待我极好,我放松了警惕。没想到他果然别有用心,我带着他出越州来寻师父,他就跑了!”
“听闻他杀了邺国皇帝章涣,眼下乃是乱邺国三十六城的枭雄。”上官寂的眼睛只停在花清眠眼中,要看看她的反应。
“确实如此。”花清眠摸不清师父对她和百里逢集的过往知晓多少,只想着言多必失,尽量不出声。
“想来阿简还不知晓,女王给你赐婚的事?”上官寂问。
“什么?赐婚?”花清眠一脸诧异。
“江寻易当了大良新帝,第一件事就是发了密函给花无念,求娶你。”上官寂脸上透露着开心,“这桩姻缘,我瞧着也不错。”
“师父晓得,我待江寻易如兄长,我不会嫁给他的。”花清眠不懂,她那日与江寻易将话说绝,此生都不必再见了。江寻易这是又为哪般?只有一种可能,江寻易早早看出了百里逢集的野心,要将他一军,这个“求娶”,不过是为了牵制百里逢集。
“阿简,你好似同以前不一样了。”上官寂说不出来阿简哪里有变化,只觉得同此前的徒儿判若两人。
花清眠面上有些愁绪,低声说着:“你们一个、两个,都离我而去,只我一个人,自是要变的。”
上官寂咂么着,阿简眼下瞧着不似还恋着裴丰,对江寻易摆明是无意,便猜测道:“阿简心里有人了?可是百里逢集?”百里逢集在花月国的境地,能逃跑的可能性不大,他能成功逃走,只有一个可能,是阿简要放他走的。那放走他的理由,大概是因为喜欢。
“我去邺国,事出有因,并不是因为他。”花清眠扯着慌。
上官寂为人刚愎自用,眼下他认定江寻易和百里逢集对阿简都有意,便不再理花清眠说了什么。他缕着胡须,心中有了想法,说道:“我倒觉得,阿简可以两边都牵着,师父自有盘算。”
花清眠觉得,自己的婚姻,在师父手里,像……一颗棋子,“师父……阿简不想。”
“阿简如今不听师父之言了?”上官寂一脸严肃,“从前你对师父的话,可是言听计从的。”
那是原身,不是眼下的花清眠了。她忙改口,道:“好,我听师父的。”想了想,又说:“师父押运的金子,大概是藏在金佛里。这事师父可晓得?我此前去大良,江寻易说将金佛还给了女王,中间的曲折,阿简不甚晓得。”她想着自己主动透露线索,让师父对她放心。
上官寂有些得意地说:“金身的木佛不过是换了几手主人而已,如今还在千世观里,那就还是在我手上。”
此话一出,花清眠和君卿承皆是一愣。
君卿承大惊,“所以,师父的意思是,千世观的掌事人,其实是师父?”
上官寂只冷笑一下,没有说话。这近乎是肯定了君卿承的猜测。
花清眠隐隐不安,觉得师父的出现是个巨大的变数。原来师父这二十多年的准备,全在千世观里,都是他的势力。“师父,那我和师弟怎么办?”
“回越州,继续做你的大将军,看看那桩婚姻的后续。”上官寂心里有事,没有同两人说尽,他又说:“最近时常想起你父王,曾经我同你父王还有你秦三叔三兄弟,各有一把扇子的信物。阿简可曾瞧见过?我那把不慎遗失了,想寻你父王那把来,睹物思人一番。”
那把翠石山水扇?花清眠记得,自己送给百里逢集了。她说:“我不大记得了,待我回去找一找。师父,那扇子你也有一把么?”她从未听朝颜说过,那说明上官寂此前从未用过。
“当初画了三把,我们三兄弟,一人一个。留个念想嘛,就如眼下,我思念二位兄弟,看看扇子便是。”上官寂说完,又觉得自己好似说得太过随意,又强调了一遍,“阿简务必要找到那把扇子,可好?”
花清眠垂眸,点着头,“好。”这扇子在百里逢集那里,一时半会儿拿不到手,花清眠思量着,在她搞清楚师父想做什么之前,自己要怎么将这事糊弄过去。
夜深时,师徒三人作别,花清眠道:“师父,我们明日一早启程,可好?我派人驾马车过来接你。”
上官寂道:“我们不同行,你先回去,我有任务给卿承,我们三人,分三路走。”他将君卿承拉到静室的内屋,交代了几句,才放人走。
花清眠先一步出了千世观,在山门前与司马十五汇合,上马等着君卿承。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君卿承走下山来。“师姐,你还在?”
花清眠笑道:“夜里山路不好行,搭个伴儿。”
君卿承上马,道:“师父让我与你分开走,去越州城外的千世观,找一个道人。”
“师父特地留你,必是说讲之事,不想让我知晓,你怎么竹筒倒豆子一般,尽数说了?”
“师姐,”君卿承压低了声音,“你有没有觉得师父,他好似变了个人?他从前不这样。”相比较师父,君卿承更愿意相信姐姐。
“嗯,我也觉得,师父好像隐瞒着什么事情。”
“那我们怎么办?”
“我回将军府,你去千世观,咱们越州城里见吧,或者清溪镇再见。”
这一夜,花清眠极浅眠,她满脑子都是过往的种种。
越州城的千世观在浮屠寺隔壁,当时万塔佛林的木佛金身被人拖走,不在湖里,那肯定是在千世观里。而金佛后来被江寻易弄到手里,作为和女王联盟的见面礼。
而如今,师父说女王派人杀她,可他却放下了?
这处处透着不合理。
摆明,师父在谋划着什么,他要反女王。
所以,难道是?师父不是弄丢了金子,而是吞了金子,铸在木佛里,藏到千世观,不慎暴露,被江寻易发现?而后,江寻易以之为顺水人情,给了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