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围炉饮茶卿承十五
驻军的营帐中，除了百里逢集的帐以外，奈何神医的营帐最大。原因无他，因奈何在知晓要烧了沈家庄之后，舍不得沈家庄名贵的药材，找了五辆马车将全部药材都拉了过来。
花清眠猜到他的营帐里定全是药材，没想到竟然如此壮观。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麻袋累积成了一座小山。
营帐的帘子挂在铜钩子上，将外头的光打进帐房里。花清眠借着光亮望了一圈，从如山的药材里实在找不到奈何的身影，就抬手晃了晃铜钩子，打在帐门上发出声清铃铃响，唤道：“奈何神医？奈何？”
“姑娘来了？”原本守在泥炉边上的奈何，放下手中蒲扇，从药材山中钻了出来，邀花清眠坐在矮桌前，“我正要去找姑娘。”
“是因为逢集么？”花清眠眼中全是关心。
“不，不。”奈何摆摆手，起身去木橱子里拿了一个红色瓷瓶出来，“我见姑娘气短，应该近来过于疲累所致，这是补气丹。”
“谢过奈何神医。”花清眠接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面上是来给百里逢集取药的，其实……我确实不知道可以去哪儿，刚寻了一圈，也没瞧见升升姑娘，就寻思来你这碰碰运气。”
帐里烧了二十多个泥炉，还有一处柴火堆，燃着烈烈火焰。上头架着铫子，炉子上的热水刚好开到蟹眼，奈何寻了块垫布，将铫子的水倒入茶壶里，“我给姑娘泡个有趣的茶。”
只见他起身去了寻了一只木盒来，木盒周遭还贴了织锦的外皮，可见这里头装的药材极昂贵。奈何推开横向推拉的盖子，里头装的是浅黄色的石斛花。他一边取了镊子将石斛花放入壶里，一边说：“主上那边临漳的百里氏来了，他去议事，升升姑娘应该也是去了。不过，估么咱们喝完这壶茶，升升姑娘也该回来了。”
花清眠接过奈何递来的茶杯，问：“为何？”
奈何笑说：“三叔负责排兵布阵，沈万山负责粮草账目，鬼书生负责谋略和文书，那你且说说，楚星沉和升升姑娘负责做什么？”
从前在清溪镇，楚星沉和樊升升明面上负责赚钱，暗里负责打探消息，一个掌管摘星阁，一个掌管淡雪妆楼。如今钱财方面，有了沈万山，其余人等各司其职，他们要做的事情，怕是要变一变。花清眠想了一下，“负责疏通人脉？”
奈何喝了口茶，一副瞧热闹的样子，笑道：“原先摘星阁里，楚星沉负责跟白道，樊升升负责□□。如今往邺城去，哪里有□□要管？更重要的是，邺城这代的民俗，男尊女卑，升升姑娘往那里风情一站，一定会被百里家的叔父赶出来的。”
“白天不说人，夜里不说鬼！神医怕是忘了？”帐外响起来樊升升的声音。
奈何起身，手里拿着蒲扇，煽着药炉的小风，关切着瓦罐里汤药的火候，眼神根本没往外头瞧，就说：“被赶出来了？”
“我根本没去，好么？”樊升升一身紫花黑绸的衣衫，打了帘子走进来，在花清眠跟前，坐下，“老身行走江湖多年，什么场合该去，什么场合不该去，我还是知晓的。”
又笑道：“阿简姑娘，是不是无趣了？”
花清眠笑了笑，点点头。如今朝颜和江寻易都离他而去，她忽然变成一个人，多少有些不习惯。
“我估摸姑娘定是思虑主上身体，会来奈何这头，于是便过来寻你。”
“寻我？有事？”花清眠问。
“送个帮手给你。”樊升升见花清眠没有拒绝，才冲着门外喊了一句：“十五娘，进来吧。”
花清眠朝着门口望去，进门的姑娘约么二十出头，一身蓝褐色短打衣袍，袖口用皮绳绑得紧实，青丝尽数绑成马尾梳在头顶，五官玲珑，很是精神。手里还攥着一把宝剑，显然是会武功的。花清眠正需要一个人伴在身侧，也明白这必是百里逢集的意思。笑着点头打了招呼。
十五娘拱手道：“花将军，小女复姓司马，因幼时在家中排行十五，才有了十五娘这个名字。”她看着沉稳，也不似朝颜爱笑，话不多，净捡重要的说。花清眠打量一番，点头算是收下，与司马十五随便聊了几句。
樊升升只事算是办妥，还要帮主上说两句，便解释着：“本来老早主上便吩咐我了，只是碍于当时我和奈何在良州城医馆里，走不开身，就让十五娘去沈家庄候着你。哪知你后来去了良州城里，就这样走失了。才拖得这般久。”
“多谢升升姑娘费心了。”花清眠对着司马十五说：“还请十五娘跑趟临漳城，帮我去寻个安眠的香来。”司马十五拱手点头就要出门，迎面碰上了走进来的楚星沉，楚星沉一副很熟的样子，“十五娘，怎么在这？”
司马十五低了头，侧着看了一眼身后，说：“阁主，我替我家姑娘出趟门。”
楚星沉眉眼一抬，笑着问：“可去城里？”司马十五点头。楚星沉极不客套地说：“那帮我带两壶酒来。”
司马十五有些难为情，不经意地咬了一下唇，回头看着花清眠，请示到：“姑娘，可行么？”
花清眠一眼捕捉到了司马十五少女怀春的心思，笑着说：“自是行。十五娘早去早回啊！”
待人走后，楚星沉才坐下来，说道：“阿简姑娘请放心，司马十五家里遭了横祸，当年是我把她从牢狱里救出来的，她根骨不错，武艺上承，是个剑法极好的剑客。人也极简单，身家清白信得过。”
花清眠笑了，“原来楚公子和十五娘还有这么段过往。那我是不是夺人所爱了？”
楚星沉故意皱眉，看着樊升升玩笑道：“诶，十五娘来跟着姑娘，那谁给我煲汤喝？”
樊升升白了他一眼，“你日日穿肠酒水驴尿似地灌，你喝汤么？我怎么不知晓？”
奈何呵呵一笑，端着一个瓦罐汤药走来，“星沉，来喝这个，大补汤来的，缺什么补什么。”
楚星沉：“我什么都不缺啊！我补什么？”
“心眼。”奈何神医道：“缺心少眼，需要补一补。”说罢冲着樊升升相视一笑。任谁都瞧出来司马十五看楚星沉的眼神不一般，就他自己如个榆木脑袋不明其故。
花清眠觉得好生有意思，大家都不拆穿，自是惯了这样的楚星沉，便也不再说，转而问：“逢集那边结束了？”
“不，不，只是我结束了而已。”楚星沉说：“我来此处是想让奈何去主上的营帐，提醒他喝药。这样旁人一见药罐子来了，自己也就不拉着他长篇大论了。”
“这药还有两顿呢，”奈何说：“我去这一遭，姑娘且等等，还有一副药，要晚些服用的，待我回来，火候也差不多了。”
花清眠点头称是，就同楚星沉、樊升升围炉聊天。
楚星沉道：“此前姑娘离开清溪镇的时候，让归云客栈的掌柜托我去找你师弟君卿承，我得了些消息，刚好要同你讲讲。”
花清眠一下来了精神：“可是找到了？”
“你这师弟本事很大，人去过南楚国，还在皇宫里头出没过。最后有消息，是说去了大良。”
“后来呢？”
楚星沉：“后面没了踪迹。我在想，你师弟在南楚待了一年多，怎么突然去了大良呢？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师弟、是去大良找你了？巧你们二人没遇到，还走岔了？”
樊升升被楚星沉这番话提醒了一下，想起了一件事来，说道：“此前主上不是说让我去查一下天昭帮的三当家阮红玉？巧她帮里有个账房是淡雪妆楼的老客人，喝多酒，倒了几句实话出来。说同阮红玉做生意的人，是南楚的秋贵妃。秋贵妃统共有二个孩子，一是公主，一是太子，都是南楚国里最得圣宠的。秋贵妃在南楚，那可是个只手遮天的人。”
她看着两人，又道：“你们这么说，我倒是想起那账房先生说过的，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来。”
楚星沉：“别卖关子了！快说啊！”
“说是南楚公主班暮夜当时也在大良，她是去追她未婚夫婿。传闻她的未婚夫婿是北境的人，心心念念要走，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就跑了，公主这是千里追夫。”樊升升说：“不会这么巧吧？班暮夜所谓的未婚夫婿，是阿简姑娘的师弟？”
“有可能。”花清眠道：“我师弟长得极好，就连他的画像，在越州城里都是抢手的东西。”此前朝颜给她瞧过君卿承的画像，确实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的公子。
“那就通了。”楚星沉道：“既然君卿承是找要姑娘的，那我便派人在良州、临漳都多注意些。”
“有劳。”
直到天黑，奈何神医才拿了药罐子回来，看着花清眠，一脸无奈道：“我守了这么久，主上将将只喝了半碗凉掉的药，还得靠姑娘夜里这一碗药，可务必让他喝尽了。”
“那整罐药都给我把。”看来百里逢集是忙起来不顾身体了，花清眠索性了拿了药罐子走，这样回了营帐，若是凉了，还可以架在篝火上热一下。
奈何用麻布垫着把手，将药罐递给花清眠，咳嗽了两声，嘱咐着：“姑娘，可知？需静养。”
花清眠“嗯”了一声，接过来。
奈何确定她没懂，又强调了一遍，“切记同房。”
“……嗯，我，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