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秋风镇里百里留人
因吃了一杯冷月酿病了两日的事,花清眠同奈何神医打过招呼,对外只说她是水土不服了许久,借着这两日寒冷,体内的伤痛一并发了,调养几日也就好了。
毕竟那日江寻易和沈千繁都没瞧见花清眠吃酒,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
去大良的队伍又壮大了,花清眠对沈千繁只说百里逢集是她阿兄江寻易的旧友,也是去良州,一路同行有个照应,多少安全些。
百里逢集让原本跟着他的那一队人马先行,每日提前到达下一个驿站探风。而他和楚星沉、樊升升、奈何神医同花清眠一道,白日骑马同行,夜里到了下一个驿站,就去和摘星阁里的人讨论大良疫情和各路消息。
奈何神医一路给花清眠调养身体,不过几日光景,将她先前因朝颜离去,在心里的形成的郁结和凝血,都调顺了些,看着人脸色也红泛好看了不少。
大良地广人稀,从清溪镇出发时不过夏日,行至一半路程时,周围精致,在半雨半阴的漫长日子里渐渐有了秋意,早晚山间冷得很。渐渐显得天高云低起来,秋日将来,天将晴朗。
这日,在离良州一百余里的秋风镇里,舟车劳顿了月余的众人,终于不用再睡简陋的驿站,住进了镇上最大的客栈里——商都楼。
此楼如其名,秋风镇乃是方圆百里最大的商都。大良地广人稀,州县少,秋风镇虽然地盘比不得“都”,可规模和热闹程度确是能与清溪镇不相上下。
镇上四个城门白日皆开,颇有迎八方来客之意,这城里确实商业很是兴旺,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百里逢集稍作休息,将骑马的窄袖衣衫换了广袖,收拾齐整,敲响了花清眠的房间。
花清眠打开门,左右看看无人,才让他入屋。
“怎么?逢集见不得人么?”百里逢集装作一副委屈模样。
花清眠将门闩上,“你不是也要去沈家庄,万一庄主瞧上你,要把女儿许给你呢?再或者沈千繁瞧上你了呢?沈庄主的身家抵得半个大良的,也许你就不愁银钱,富可敌国了。”
“快让我看看,生了张利嘴的小娘子到底长什么模样?听着这么难听的话,却让人根本气不起来?”百里逢集捏了花清眠的脸一下,花清眠以牙还牙,也掐了他的脸,两人正在傻笑时,就听门被敲响。
“阿简姐姐可在么?我是千繁。”门外是想邀花清眠同去街上转转的沈千繁。
花清眠才要张口,就被百里逢集吻住了,“……”惊讶的声音生生被他堵上了。
这人,太可气了!
她手上擒住百里逢集胳膊,要将人往床上摔,哪知百里逢集丝毫不反抗,承了她的力道,顺势五指攥住她一截白皙的腕子,将人一带,双双压在了高床软被之上。
他丝毫没有被门外之人影响,因他来寻花清眠,自是要与她同去街上的,定是不肯让沈千繁将人抢了去。
外面只管说,他只管贴紧了眼前人,偷遍她的香去。总归此情此景,她不会再张嘴同门外的沈千繁对话了。
于吻一道,百里逢集是个中翘楚,每回与他唇齿缠绵,都能寻摸出新的体验来。与他吻着的花清眠明显能感觉到,他每回吻着吻着,都能得趣到新的地方,然后不停地碾摩、精进、折腾出更让人心弦怦动的情感来。
玉儿的声音也响起,“估计阿简姑娘上街去了。毕竟秋风镇热闹嘛。阿简姑娘武艺高超,自是不怕这里纷杂的帮派。咱们若要出去,”玉儿站在沈千繁身边,故意问道:“是不是邀百里公子或者江公子同去呢?”
“你……”沈千繁咬唇,装作嗔怒,“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小姐,这一路上我瞧着,百里公子和江公子都是出挑的人物,虽然两人都未曾将身家透露出来,可言行举止一瞧就知道是书香门第、大户人家的公子。横竖你捉一个,带到庄主跟前去,只说是你心上人,庄主尤来最是疼你,许那桩婚事,可以作罢呢?”玉儿想着小姐已经逃婚出来了,如今回沈家庄必是会被庄主责罚的,那不如铤而走险一把,万一那婚事真能取消,也是好事一桩。毕竟大良皇宫里的后宫冷殿,每年都能抬出几个没被皇帝宠爱过的女子,葬尸荒野。
“你先前不是……”你先前不是还说我是要嫁给太子的人,还提点我离江公子远点?沈千繁欲言又止,她晓得玉儿与她打小一起长大,自是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小姐如今的心思,和离开沈家庄时,不一样了。”玉儿如实说。她已经看出小姐每每望向江寻易的眼光很是不同。就故意说出这番话,试探试探。她话里说江寻易、百里逢集两个,就是顾及沈千繁颜面,不直接捅破,同时也怂恿小姐趁早做打算。
沈千繁气恼道:“乱说!”
玉儿忙改口:“小姐,我的意思寻他们帮个忙。只要婚事能作罢便是。不然小姐离家出走这一遭戏,不是白唱了!”
“你还说!”沈千繁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边走边说:“那江公子奇怪得很,每回遥遥见我,恨不得退避三舍去,我是长成他心里妖怪模样了?他……他怎么总是躲我呢?”
“那百里公子嘛……”
两人声音渐渐远去,花清眠没听到沈千繁对百里逢集的评价,有点失望。她推了推压在自己肩头的百里逢集,“人走了。”
百里逢集一点都不想动,帐幔是层层白纱,衬得一身天青色衣衫的花清眠如谪仙凡间的仙子。
他方才吻的是仙液琼浆,亲的是冰肌玉骨,他忽然想将她藏起来,藏在自己时时刻刻都瞧得见的地方。这样,再不会有断肠念,苦心想,她就在身边,让他对未知的以后如有了压得住恐惧的镇山石。
是了,他应该带着她在身边,清溪镇分开的那些个日夜,没一个夜里他不想她、念她的,怎么他就不能带她在身边呢。“眠眠……”百里逢集在她肩上咬了一口。
“嘶!百里逢集你是狗么?”花清眠嘴上嫌弃,和身体很诚实得给出反应,她觉得浑身一软,要瘫在他怀里。
“同我回邺城,好不好?”百里逢集又在咬的地方,怜惜地亲了一下。
“为……为什么?”花清眠被他吻得整个人都是懵的,问完又觉得不对,“我有家,自是要回越州去的。”
“那里只是将军府,不是你的家。越州城里,也没有你的家人。”百里逢集说:“我已经找到些我母亲家里曾经的旧部,来大良找沈万山是为了马和粮草。过不了冬天,要回邺城去的。”
这是百里逢集头一遭和花清眠讲“马”、“粮草”,一个无家无国的人,要粮草和马匹,无异于打开天窗说亮话,说他要反了。花清眠没提这茬事,只说:“你去吧。”
“不见了?”百里逢集万没想到,她如此平静。他若是回了邺城,两人以后再不见面么?他自问自己做不到,单只是想都觉得痛心难耐,他腾地一下起身坐在床沿上,脸上瞬间变了颜色,疑惑不解地看着花清眠。
花清眠如个大度的长辈,抬手在他肩上抚平了衣上褶皱,“你有家仇要报,是要做大事的人。不必留恋于儿女私情。若……若以后有机会,你来……”花清眠停顿了一下,想了想,他朝百里逢集为帝,自是没法出去看她的,就换了说法,“若以后有机会,我去看你。”
有机会去看?听起来都如十年八载才能得到一回的“机会”!
“花清眠!我真将你瞧小了!”百里逢集被她这个看起来十分“大度”,可好似根本没将他放在心上的话,给激起了身上全部逆鳞。
他心心念念想着以后的种种,都是她必在他身边,可她倒好,将自己摘得干净。上一刻还拥在一起缠绵的人,下一刻就变作“以后有机会去看你”。他拂袖起身。
花清眠一脸懵懂,“我哪里说错了?”
“你……”百里逢集觉得自己如个讨好处的妾室,在同夫君斤斤计较些情感,可此刻他真的不吐不快,“旁的女子跟人有了肌肤之亲,恨不得要男子写下聘书,马上迎娶。你,你怎能看得这样淡?是我百里逢集的感情不值钱?还是你花大将军,从来将情情爱爱瞧得不值一提?”
花清眠一愣,她想了一下自己说的话,没有任何问题啊,于百里逢集心里,他活下去的最大目标不就是复仇么?自己支持他,让他敞开去做,有什么错?而且,两人之间不过就是亲亲抱抱,她问:“这怎么算肌肤之亲呢?”
“怎么不算?不然你觉得什么才算?”百里逢集万没想到两人亲密如斯,竟然不算肌肤之亲?!他反问:“原来在你心里,同一个男子在床帷里抱作一团……没什么?”
“滚出去!”花清眠没想到百里逢集居然会说这种浑话!她气得手掌发抖,站起来伸手拿了断魂剑,没有拔剑,带着剑鞘在百里逢集身后用了十足力气,撞他一下。
百里逢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回头气冲冲地喊了句:“花清眠!”
花清眠被那句话气得不清,手放在剑柄上,做出随时要拔剑的样子,威胁着:“你再说一个字试试!剑就出鞘!”
百里逢集恨恨地咬牙出了门,他知道,眠眠真的会拔剑。若是到了动刀动枪的地步,他怕是更难将她哄回来了。
说完那句话时,百里逢集就后悔了。他只是觉得自己一腔热情付了冰海,没得到回应的感情返回到身上,成了伤人的剑,他不想的,可剑刃却对着了花清眠。
后来花清眠自是没心情上街,她气得将枕头来来回回在床上摔了十几次。后悔自己刚才怎么没给百里逢集一巴掌!他现在回了自己在摘星阁的老巢,果然就变了样子,吆五喝六起来!竟然敢这么同自己说话?
还……说得那么难听!
她想着,接下来去沈家庄的路上,她再不要同百里逢集说一个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