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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寒沙淘金侯王金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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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花清眠让仆人传话给秦紫,说她要离开浮生酒肆去峪林川。浮生酒肆里机关重重,光凭自己和百里逢集,想要闯出去,怕是不行。

    她隐隐觉得秦紫不会放她走,毕竟这浮生酒肆不就该是秦三忠不愿见她、拖着她的借口么。

    只是没想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人说带他们出去。

    花清眠有些摸不透秦三忠这个人,可眼离开浮生酒肆,赶紧去清溪镇找师父才是要紧。她看着百里逢集,故意打趣着说:“夏侯公子不如留下吧,好歹能做个压寨夫君。”

    百里逢集:“你总是曲解我,误解我。我何时曾要留下过?”

    花清眠摇摇头,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就对百里逢集说话夹枪带棒,她竟然控制不住。可每当说完,她又觉得自己不应该。

    回峪林川的路比来时要短得多,竟然只是走过两个山洞就到了山寨的塔楼。花清眠不解这其中机关设置,正回头望时,就听身后有人说:“奇门遁甲之术罢了,不足挂念的。”守在峪林川外等着的人,是秦三忠。

    “三叔终于肯见我了么?”花清眠开门见山。

    秦三忠扮作听不懂,“公差自是要办的。我带你去看淘金。”

    峪水河水流不大,河水穿过重重山峦曲曲折折,到了峪林川时流势平缓。河边、河间有不下百人穿着单薄衣衫,站在寒冷刺骨的河水里淘沙。

    他们拿着扁平又编得极细密的筛子,将带有金粉的砂砾放到筛子上,一边颠着金沙,一边将筛子放到水中,让水流带走颠簸中碎掉的细沙,最终留下的就是沉甸甸的金矿石。

    峪林川靠北,虽然已近五月,可河水由冰冻开化不久,水凉得很。花清眠问:“这些人都是戴罪之身?”她曾听闻过一二,峪林川在过去是苦寒之地,流放之人多会送到此处。

    秦三忠摇头,“起初花月国的规矩,犯了大罪的人,才会发配到这里做苦工。有的是因杀戮,有的是被连坐流放。人的好坏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有人母亲被辱,他杀人,即便是坏人,也是坏人中的上等。这地界女王既然放给我管,自有我可以治理的道理。我从新做了量刑,除非十恶不赦之徒,其余流放、连坐的人,在这里不是干苦力,而是各有所得,劳有所获。他们不是罪人,是生活在这里的人。”

    花月国的法度花清眠曾看过,其中连坐、株连是非常普遍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是真,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也是真,朝堂之上被贬官的人,若是获刑流放,家人多不可避免遭罪。

    这种株连在花清眠看来是过于严苛的。没想到秦三忠管理云城,在外人看来是通吃黑白两道,可他其实还有自己的一套理念。花清眠道:“为父犯罪,其子何辜?三叔的方法是对的。”

    秦三忠见花清眠若有所思,捋了捋胡须,有些欣慰,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随从,又瞥了一眼百里逢集。立刻有两个随从左右拥着百里逢集,说要带他去瞧更有意思的寒沙淘金。

    “三叔,可是有话要对我讲?”花清眠看出来他是故意支走百里逢集的。

    秦三忠:“花月国的赋税和徭役,你知晓多少?”

    花清眠为了尽快融入这里的生活,曾将花月国、邺国、大良的律法条文都研究了个遍,“重税、重役,重赏、重罚,这是女王治理花月国的宗旨。赋税和徭役比之邺国,多其十之二三。”

    “十年前,若不是你爹爹来此说服我,也许那时我带着峪林川自立门户了,那么如今天下就不是这般光景。”秦三忠叹息着摇头,似在说着稀疏平常的事情,“过犹不及,花无念她不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舟沉压水,终会倾覆的。我眼下是后悔了,只是气力不逮,苦了我这寨子里的人。”

    花月国女王□□,时有因为重税重役之下的反民闹事,不过皇宫有钱,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每每□□,女王都会派人压下。可强压不是办法,古训有之,得民心者的天下。

    花清眠听着秦三忠说话,他竟然直呼女王名讳,这在越州城里,都能视作造反了。可他那与世无争的口气和无奈,好似话里有话,不像要反,倒像是劝说,“三叔,你什么意思?”

    秦三忠笑了笑,“许是老了,就容易胡思乱想。我只是在想,若有一日我去了,是不是后来人能有些不一样的气象,守着峪林川这些苦命人。”

    后来人?是指接替云城县丞的人?还是说花无念之后的女王呢?他这话说得奇怪,花清眠看着秦三忠,想着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却见秦三忠哈哈一笑,“我知你来不是替司天监查矿石的,你是来找你师父上官寂的。他押了六十万两黄金出云城,人失踪了,金子也没了。女王让你来查案。”

    “既然三叔知晓,还请三叔告之。”

    “你爹爹、你师父和我,三人是拜把子兄弟,我没有必要瞒你。你师父确实从云城出去的,可回越州该往南走,可他却东去了。我只知道他朝东走,到底是障眼之法?还是女王给了他什么指示?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三叔……你说,我师父他是不是还活着?”花清眠问。

    “我也许久没见他喽。”秦三忠抖抖衣袖,双手背在身后,朝岸边的一颗大栗子树走去,他背脊微微佝偻着,背影显得落寞又苍老。叹道:“我自是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可他……”花清眠又觉得没什么希望,有些伤心地说:“若是活着,师父他为什么一年多以来,都不给阿简传个信呢?”

    “美人首饰侯王印,尽是沙中浪底来。”秦三忠站在树下,吟了句诗。他指着河里淘沙人,长长叹息了一口气,问:“阿简可知哪个‘侯王印’是用的峪林川的金子么?”[1]

    花清眠摇头,她只知道各国皇帝的印信都是玉玺,是用白玉或翡翠所制,从未听过金子造的印信,就道:“愿闻其详。”

    “你可听过北溟国?”

    “听过一点。据说灭国于三十年前的一场瘟疫。而后民众南迁,原先诸侯国的花月、邺城、大良分分独立出来,北方才形成如今天下三分的局面。”花清眠补充着:“我也是只知晓这么多。”

    秦三忠一副满意姿态,慢慢地捋着胡须,“北溟朝的皇帝印信是金印,那金子来自峪林川。你看,峪林川产金矿,花月国男女皆可入仕;邺国产粮;大良产马;清溪镇风物人才聚齐,商业发达;以上各处,若统罗到一起,士农工商才齐全。”

    他又说:“如今这三个国家之间虽未有大战,可小战连年不断,各国之间争端又多,不得不增加赋税以提高军需所用,长此以往,分久必合啊。”

    这话没有一个人敢说得出口,秦三忠是第一个。

    各立为王的国家,怎么会同旁家再合并在一起呢?毕竟三十年来,已没有人再思念故国。

    传闻在那场瘟疫中,北溟的忠徒早已在一场天火中燃成灰烬,消失殆尽。花清眠提示道:“三叔倒是敢说,这若是在越州城,是会被当做谋逆之罪抓起来的。”

    秦三忠哈哈一笑,“抓起来?然后流放到峪林川,来这水边寒沙里淘金,不还是我如今干的营生?有什么区别呢?那不若说说呢。”

    “三叔为何同我说这些?”花清眠察觉他说这话好似有什么目的。

    “所遇无故物,焉能不速老?”秦三忠看着花清眠感慨着:“有些话再不同人说说,也要黄土垅头送白骨喽!”

    所以他仅仅是因为自己是故人之女,才说的这些奇怪的话么?直觉告诉她不是。花清眠只动了动唇角,没说话。

    秦三忠朝着马厩走去,要去送送花清眠,嘴上一副不经意的样子,念叨着:“当年你爹爹是让贤给花无念,这花月国啊,这么说吧,其实也有你的份呢……”

    这么直白的意思,花清眠要是再听不出来,她可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她忙说:“三叔,我爹爹的选择是对的,他不擅长帝王之术,我亦不擅长。也许坊间诸多传言,说公主和世子忌惮于我,可我毫无谋逆之心。浮生酒肆是什么地方,我已经明白了。是以能成为浮生酒肆幕后操纵之人,三叔该是对天下局面了如指掌。那三叔肯定知晓,我是犯了错,从大将军贬到监丞这样芝麻小官的。可我真的毫无怨言,反觉如此也好。我只想找到我师父,为他养老送终。三叔方才说的话,我们还是不要聊了,以免给你惹来杀身之祸。”

    秦三忠笑了笑,这丫头能文能武,心中有大局,只可惜没有远大些的抱负。他指着不远处的百里逢集,笑说:“这俊公子不错,眼里可都是你。”

    “……”花清眠无语。三叔只看过百里逢集两回,就看出来他好了?不过是被他那副好皮囊给骗了吧。毕竟,百里逢集惯会在外人面前扮作对自己忠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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