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清醒面对梦魇（十一）
无梦道人的分神在金陵行道救人，与金陵访道的彭鹤林结为知交，当时鹤林不知所交结乃真人神体。南派丹法与陈抟一脉有渊源，张伯端得法后留法本在恩公陆诜大帅家，陆家后人传承伯端丹法，宋儒周敦颐是陆诜大帅女婿，周敦颐不仅得到来自陆家的仙道传承，而且得到来自种放弟子李溉所传陈抟学说。继承周敦颐学说的大儒朱熹于武夷山遇见白玉蟾，得到白祖点化，从此，朱熹隐居武夷，自号“云谷道人”。当年白玉蟾在金陵传道，彭鹤林慕名而来，不意白真人飘然他往。彭鹤林遇见了行医的张无梦。无梦医道出奇，名声大震，彭鹤林远道而来，偶染风寒，无梦诊脉，数剂即安，二人遂成知交。一时，两人谈儒论道，甚为契心。无梦所传陈抟丹道、《易》理精要和自己从朱熹大儒处所得相同。当彭鹤林遇见白玉蟾后方知无梦底细，也知道了南宗与陈抟丹派、儒宗理学的渊源。等他再去金陵找张无梦时，因莫邪岛散仙高云、高化为夺取龙泉、太阿宝剑与无梦分神斗法，此时张无梦真神已去辽阳投胎，转世为张三丰先生，元阳洞所留仅是真神分化的值年元神。金陵化身积功累德，不意高云、高化施用邪法伤了无梦守身元神，邪法波及已经出生的三丰和金陵显化的分身，于是，金陵分身坐化应劫，正好彭鹤林从福建赶来，无梦分神遂被鹤林带到名山仙府寄修。
故人相见，唏嘘往事。彭鹤林来终南山正为妖道高云、高化夺剑之事，陈抟和吕祖曾有暗示，原来应在鹤林先生身上。鹤林望空一招，虚空飞来一人，长得和三丰有几分相似，望三丰一笑，化成金光从三丰顶门进入，顷刻，三丰感到灵力巨增，法力大长，许多法术，无师自通。三丰前世分神在南派门下学得道术，修得神通，如今神归本位，如同三丰今生亲学真修。南派神修丹法，有肉体隐居，而分神于外拜师学道之秘法，当年张伯端真人分神来到华山，向陈抟老祖学道，才有“梦谒西华到九天，真人授我指玄篇”之事。鹤林真人这次来，送神归体，拜访故人，兼传道法。这一切都是真人安排、缘中定数。青玉案上摆一个金黄色的葫芦，两只雕工精美的犀斝盛满美酒。鹤林先生说：“来，喝酒。”清洌如泉，酒香四溢，三丰一闻，酒气熟悉，明白这是豹林谷种放处士墓中百年陈酿。鹤林笑道：“这酒本为先生酿造。种放处士采得终南名贵药材，混合炼制，而成易筋丹，此丹融化于酒，酝酿百年，饮之能使人筋肉变化，浊质清除。先生上次见到此酒，不知其用，我今为先生收于一壶之中。”三丰闻言，笑吟：
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谁知仙家妙，满屋是丹香。
那五十五坛好酒共五千四百八十斤，应《大藏经》之数。这么多酒全装进小小葫芦，足见仙家妙用。鹤林真人说，种放之墓已经用法术封闭，并将南派内功心诀封存其中，八百年后，好道居士访道终南山，有缘得遇，光大南宗。因有旁门左道之士觊觎名山仙道宝物珍藏，不得不防。两人饮酒谈道，述说分别之后各自奇遇。鹤林先生说，“我知道先生曾经修炼少林武功，但少林武功，刚猛过之，阴柔不足，我道家之道，讲究‘专气致柔’、‘柔弱胜刚强’、‘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能胜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知其雄，守其雌’、‘致虚极，守静笃’、‘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老君此理用于导引，自有妙用。先生虽得远祖道陵真人所赐火龙换骨丹，今有种放处士所配制玄黄易筋酒，只是，还欠缺自修实髓之功。太上云：‘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前三要先生已经做到，唯‘强其骨’尚未尽意。强骨必须实髓，髓不实，则不能修炼人元大丹。实髓之道，首在导引，导引行气，自有伐毛洗髓之功，开关展窍之妙，借导引以练御气之功，可为后来法子法孙传法门。我今来此，为先生传授南派内功导引术，助先生强骨实髓。先生有雷霄真人所制雷琴，尚不知用法。雷琴之用，妙在神霄雷法，今日恭候先生，正为此事。法术多用外力，外丹尚难炼制，内功必须自修，内外合修，其道自成。”
三丰大为感激，没想到，《老子》“柔弱胜刚强”之理能用于导引，用于武道。鹤林真人边缓缓演练南派内功导引术，动作轻柔和缓，处处求圆，绵绵不断，周身筋骨，无不运炼，奇经八脉，无不开通。三丰真人看到鹤林先生周身被浑元气包裹，鹤林双手抱球状，三丰看到先生手中出现一个元炁所成光球，像丹珠发光，一会儿，有五个光球出现，飞舞在鹤林身边，五球五色，以应五行，随心在周身上下运转飞舞。鹤林先生双手一合，五球聚为一球，双掌向一块天然石柱凭空一推，轰地一声，石柱倒地。三丰很是吃惊。鹤林先生说：“修炼导引术，就能御气，可以抟虚为实，化实为虚。导引者，化意于动，不见其意，妙用其意，先生自会明白。唐人李道子，玄门导引术之大成者，有口诀云：‘无形无象，全身透空。应物自然，西山悬磬。虎吼猿鸣，泉静河清。翻江播海，尽性立命。’此诀深得导引三昧，先生味之，必有大用。”鹤林演示完毕，三丰过目不忘，口诀随说即明。三丰数十年修炼导引术，从中演化出举世闻名的太极拳，根于《易经》阴阳变化之理，发于《老子》刚柔叠用之道，今人不知太极拳本源道家导引术，三丰创立太极拳，不为武术、技击，只为弟子强骨实髓，修炼大丹。学完内功导引术后鹤林先生给他《导引术论》，详述导引术于养生、修道的重要性，发前人之未发，论前人之未论。三丰创立太极拳后写有名文《太极拳论》，这是后话不提。
三丰学习雷琴，非常容易。雷琴本有雷霄真人所刻八十一道雷符。因前辈上仙对三丰雷琴施予禁制，法力隐而不显，其二，有套《九阳神雷谱》，只要修有内功，炼有灵力，会弹此曲，就能发挥雷琴妙用，祈雨求晴，应曲而成。三丰精通音律，没有见过《九阳神雷谱》，他不知道《九阳神雷谱》全在心传。鹤林真人焚一柱檀香，静坐太乙鹤池边弹琴，三丰静坐倾听。起初，琴音清雅，悠远空旷，过了一会儿，琴音急促，犹如万千战舰在海上航行；过了一会儿，琴音高亢，好似有千军万马相互厮杀。三丰看到，起初，晴空万里，随着琴音的变化，满空乌云翻滚，一会儿雷鸣电闪，大雨倾盆，唯独自己和彭真人所在百米内滴水不进，百米外大雨瓢泼，阵阵轰雷仿佛天公发怒，要把此山夷为平地，雷声震动，地动山摇；电光闪过，山石为裂。鹤池掀起八丈巨浪，像大海惊涛骇浪。随鹤林十指搏动，道道闪电凭空而生，照亮半空。三丰心静无念，像什么没发生，心融化于《九阳神雷谱》，看到云中往来的六丁六甲、雷公电母，看到天上神霄雷府，看到雷霄真人微笑云天，乃神霄雷主化身。渐渐地，鹤林真人演奏完了《九阳神雷谱》，三丰还在定中，雨过天晴，日丽九天，万山滴翠，飞泉增韵。刚才被暴风雨惊吓得不知所以的鸣虫飞鸟们，该唱的唱，该啼的啼。
三丰出定后，发现自己那张九霄环佩就在青玉案上。还有那葫美酒，两只犀斝杯，鹤林真人不辞而别，再看茅屋，毫无踪迹。三丰静坐湖边弹奏《九阳神雷谱》，真有“惊风雨、泣鬼神”的功用。正弹奏之时，从湖底飞出一条黄龙，与电光斗在一起，黄龙变化多端，口吐黄烟，满空黄云蔽日，风沙迷眼，雷琴发出道道闪电像把把利剑向黄龙刺去，黄龙只有躲闪之功，没有反击之力。鹤林真人早就看到湖底黄龙不耐雷琴之扰，几次要冲出湖面，真人法力高强，用神力禁制，龙不能动。鹤林离开后，禁制解除，三丰练琴，黄龙忍无可忍，跃出水面，来寻三丰，不意被雷琴降服。三丰没有伤害黄龙之意，只是在体验、观察雷琴法力。雷琴光音，虽由曲谱旋律所定，但法力全在心念，是斩是缚，是善是恶，全在心念。黄龙感到三丰并不伤害它，三丰收回法力后黄龙降下云端，化作黄衣僧人来到三丰面前。三丰拱手说：“龙道兄，抱歉，多有打扰。”黄龙曾跟随诲机禅师学佛，故而显化僧人形象。黄龙僧连忙说：“岂敢当。道人法力高强，心怀仁慈，钦佩，钦佩。”三丰说：“龙道兄修炼数百年，虽能幻化人形，但本原形质未脱化。今日与君相遇，也算有缘，我助君一臂之力。”说完，将玄黄易筋仙酒盛满，让黄龙僧连饮九杯。黄龙僧饮完仙酒后，化现龙形，虚空飞舞，片片龙鳞像花瓣满空飞舞，龙体蜕出。龙鳞是上好仙药，能使人起死回生，龙蜕是神奇法宝，能收各种法宝，俗称“乾坤浑元一炁袋”。黄龙化成英俊少年向三丰谢恩，献上龙蜕：“先生九杯仙酒，如服九转还丹，抵九百年功行。如今，我已是真正的人，不再是幻化人形的妖。”三丰收起“乾坤浑元一炁袋”说：“先生尘缘太深，还有一桩公案未了，将来会投生帝王家。在此为人时，勿忘道家。先生之名，已注天庭，莫去山中隐修，当去人间积德。我将这万片龙鳞炼制成丹药，今冬，长安城将有瘟疫，届时，你去城中施药救民，以此功德，将有更大福报，以免天劫。”三丰将乾坤浑元一炁袋望空一展，落满湖面、草地的万片龙鳞全收袋中。修道的人要有“降龙伏虎”的本领，虎好伏而龙难降，龙乃通灵神物，与修道者的本原最易相通。三丰沉吟片刻说：“你姓龙吧，不忘本性，不忘原身。取名‘啸云’，字‘意行’，号‘乾元道人’。《易经》乾卦，讲明龙的修炼飞升之道，你过去在太乙池隐居修炼，正应乾卦‘潜龙勿用’；随禅师学佛修身，正应‘见龙在田，利见大人’；之后隐居水底修炼，正应‘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今日出来与我斗法，正应‘或跃在渊，无咎’；如今脱得龙鳞，得变人身，正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下山积此大功，就能面朝天帝。来日以此功德，降生人间。在你飞升面帝之日，我自会收回‘乾坤浑元一炁袋’。你是先明佛性，后修真命，性命双修，因缘奇特。望龙先生莫辜己灵，莫负本命。”龙啸云跪下自称弟子。龙啸云下山后治病救人，积功无数，以此功德投胎安徽凤阳朱家，转世为朱元璋第四子，就是从侄子建文皇帝朱允炆手中夺得帝位、定都北京的明成祖朱棣。朱棣称帝，热心道教，到处寻访百岁仙人张三丰先生。朱棣寻访不到三丰，就在三丰修炼处武当山修建富丽堂皇的道观，使武当山成为天下皇家道观，这是后话。不过，朱棣本性里念念不忘三丰恩德，以此报恩也。
欲知三丰如何炼药救人，且听下回分解。
张三丰先生和龙啸云成了师徒，三丰先生谦逊地称他道友，“山人尚在寻师，岂可妄自收徒。先生与道有缘，平生所学，山人尽情传授，成就一段仙缘。”三丰望着山野丛林说：“终南山中到处是仙药，及早采制，以备今冬济民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