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蓄谋已久（中）

    “一架飞机上？”项景行怔怔地反问道。

    “是啊，一架飞机上。当我醒来的时候，我都已经分不清身上究竟哪里在疼，好像全身都被庖刀割满了口子，伤口里还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说来倒也讽刺，即使放到现在，我也不会想到他们取走的将会是我永远的自由。”

    陈元寿悲哀地摇了摇头，他的目光也始终在项景行和他身旁的司机之间跳跃闪烁，没有分给任何无关的事物。

    “您说七个月前！您说……七个月前？！”

    项景行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一切都是蓄谋已久的圈套。

    早在七个月前，evan及其背后的组织就已经盯上了自己，并为他量身定制了一个只留下一枚气口的死局。

    甚至不惜先拿他身边无辜的人来开刀。

    项景行注定早晚都会被引入此局。

    作为“局眼”的项景行，是这个死局中最中心的人物，却也是这个死局中，最后入局的那个人。

    “他们给您也做了手术？！难道您……您该不会也被他们植入了心魇？”

    项景行的眼睛骤然变得滚圆，惊惧成为铺垫他眸中情绪的底色。

    “是。”

    陈元寿毫无预兆地用力拽下了松懈的t恤领口，横亘在胸口正中央的“1”字形的伤疤露出了它狰狞的面目。

    陈元寿突如其来的动作把项景行吓了一跳，那道层次分明的骇人伤疤被陈元寿光洁紧致的胸膛衬托得活像一张被烙铁灼烧过的嘴唇。

    伤疤正中的新肉平滑得像是马臀上的肌理，又像是树桩中心新长出的年轮。

    即便是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中，伤疤边缘的黑紫色色素沉淀也依旧清晰可见。

    眼前的这一幕实在太富冲击力，项景行惊讶地下意识捂住了嘴。

    但项景行转念一想，他又怕这个动作会伤害到陈元寿的自尊心，于是项景行迅速地又把手给放了下来，让自己的表情尽快归于平静。

    “……而且不只是我被植入了心魇，这位关晓博先生也被evan他们植入了心魇。”

    从头到尾都贯彻着缄默的司机抬了抬手，认领了他的名号。

    “我是冷湖天文台的研究员关晓博。半年前，我意外捡拾到了evan所属组织坠毁在天文台后山的间谍无人机……当时我只是出于好奇，就没有选择直接上报，而是先用私人电脑读取了间谍无人机内存卡里的内容。我发现内存卡里面记录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冷湖天文台的观测设备的细节影像，而且这些图片的分辨率极高，无论是构图还是光效……总之照片的整体质量完美的吓人。我当时还琢磨呢，这会不会是什么天文发烧友来收集我们天文台的设备配置清单，就没太在意……后来我转念一想，事情可能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啧，怎么可能像你想的这么简单……”项景行摇了摇头，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他鄙视关晓博的近似愚蠢的“天真”。

    “唉……都怪我一时动了贪念。本来我也是摄影爱好者，那天我就是在后山拍摄延时摄影星空的时候才碰巧捡到了他们的间谍无人机……我看内存卡里的照片全都是高精尖摄影系统捕捉的8k影像，一旦上交，我肯定就没机会再接触到了……所以我就打算私底下研究几天，把照片全部无损地拷贝一份，然后…再上交或许也…无伤大雅。”

    之后的故事情节走向，项景行不听关晓博的口述，也能猜出个大概。

    “哎，怪我、全都怪我……”关晓博懊恼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无人机上面被绑定了定位系统……所以没过几天，我就遭到了evan一行人的绑架。他们胁迫我销毁了所有可以指控他们间谍罪的证据，也就是那些照片……在他们释放我的前一天晚上，我也被evan他们进行了心魇植入手术。”

    关晓博说到最后，语气也变得哽咽。

    他揪着自己的头发，把脸埋在方向盘上，长叹一口气，似乎在为自己过去的选择而懊恼和忏悔。

    尽管项景行认为关晓博会有如今的遭遇也是自己种下的因果，但他还是不忍，动了些许恻隐之心。

    如若关晓博那时没有捡到evan所属组织坠毁的无人机，抑或者他在捡到了无人机以后选择立刻上报，那么关晓博也不会在欲望的软语厮磨中，站上通往地狱之门的那页孤崖，他原本安定平稳的人生也不会被那群寻腥而来的魔鬼碾个粉碎。

    项景行向驾驶座伸出手，轻拍了几下关晓博的肩膀，他完全可以共情关晓博的遭遇。

    他们都是命运抉择的奴隶，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毫无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