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蓄谋已久(下)
无论是否是因为自己种下了孽因,才得了苦果。至此,他们仍有机会去完成赞颂英雄的史诗里描述的那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反扑。
犊羊的双角在岩石上磨砺,他们终将凭借自己的力量,去颠覆,去推翻命运设下的诸多关卡。
“所以啊……景行,换而言之,其实我们一直都在等你。我们一直……一直都在等你来冷湖镇,解救我们。”
陈元寿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他目不斜视地紧盯着项景行,上身佝偻前倾,简直像把自己宽阔的胸膛照着那道疤痕的走向对折,陈元寿的身姿因而被压缩得干瘪无比,活像只严冬里受冻的乳鸽。
“半年前,当我在办公室听到你说,你决定在毕业以后前往冷湖镇工作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了解脱的机会……”
陈元寿说完,右脸上的肌肉突然像苍蝇振翅般地抽动了起来。
“陈老师…您的脸……”
项景行举起食指,指着陈元寿抽动的那块肌肉,张口结舌。
“噢,没事。”
陈元寿倏地把掌根压在下颌骨上,描摹着自己下巴到耳垂的轮廓。
“我只是…太激动了。”
这个动作对于项景行印象中的陈元寿来说略显粗鲁。
项景行看着眼前这个穿得邋里邋遢,举止已经失去往日时光里的优雅矜持的陈元寿,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眼前的这个陈元寿,已经和项景行记忆里的陈元寿产生了割裂的重影。
原本的那个陈元寿仿佛在他的记忆中坍缩成一个点,像是有人用烟头在他视线里烫出来的一个洞。
透过那个漆黑的孔洞,项景行好像看见了一个像只面口袋似的男人。
他不示于人的里子,被一只骨节分明的猴爪狠狠揪住。猴爪把它的里子翻到了外面,又把它倜然周正的外表,翻进了见不得光的空间里。
摆在明面上的,毫无面子可言。
“艾米让我和关先生来接你,但不允许你、我和关先生私下发生任何交流,大抵是不希望我们结成互助同盟,不过这也只是我的揣测,既然要杜绝后患,最好的方式不过于让我们干脆不要有私下见面的机会。”
关晓博在旁点点头,示意自己也赞同陈元寿的推测。
“……其实到目前为止,我也没弄明白艾米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她只是私下里交代过我,我的任务就是协助你尽快接近胡秋显,取得他的信任,拿到‘质地逆转’原型机的初期实验数据。只有你的任务顺利完成,他们才会帮我取出我心脏里的那颗‘炸弹’,只有心魇消失,我才能重获自由身。”
“不、不,先等一等,我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一定要放到现在跟你们讨论一下。”项景行指了指关晓博的裤子口袋:“你口袋里有一个信号屏蔽装置,对不对?”
“是啊……你是怎么知道的?”关晓博表现得十分讶异,他眉头紧皱,满是狐疑地看着项景行。
闻讯,项景行顿足失色。
项景行感觉虚空中出现了一盆刺骨的冰水,从他的头顶浇下,顺着脊背而下,将他心头刚刚燃起的一簇希望之火给掐灭在了摇篮里。
“关、关先生……”项景行的声音发颤,“你口袋里的信号屏蔽装置是不是一个叫陆克希的人给你的?是的话,你赶紧把它拿出来给我看看!!”
项景行急不可耐地将手伸向关晓博的裤袋,却被陈元寿一把拦下。
“景行,你要干什么!”
“你们难道不知道陆克希已经遇害了吗?!”项景行声色俱厉地吼道。
陈元寿和关晓博面面相觑,纷纷哑然噤声。
怀疑、悲伤、恐惧,在他们的面部次第呈现,神光的流转终究转瞬即逝,最后留下的只有深深地的悲哀,或许还有对与自己共命运之人的同情。
“克希、克希他真的去世了吗……”
关晓博明显还处于巨大的恍惚之中。
“他是怎么死的?”
显然陈元寿冷静下来的速度比关晓博快了许多。
“很遗憾,我可以肯定陆克希已经不幸遇难了……而且,他是被心魇处死的。”
听到陆克希是被心魇处死的,陈元寿和关晓博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砰砰”
分不清是属于谁的心跳声。
“陆克希私下里大概是做了一些违逆evan及其所属组织意愿的事情。然而最致命的是,陆克希他自己研发的反监听装置并没有如愿起效。他在我眼前演示过一种外观酷似钢笔的信号屏蔽装置没能躲过心魇的监听。在他跟我透露了一些跟我父母和他养父edison lu——陆笙密切相关的陈年往事之后,他就被evan及其所属组织当作‘告密者’给处决了。”
“……你、你能跟我们描述一下……陆克希的死状吗?”关晓博喘着粗气,把哆哆嗦嗦的手掌插进裤袋里,他的手在裤子口袋摸索了几番,才颤颤巍巍地夹出一支黑色的笔状物,并将它往项景行的手里送去。
“别自己给自己泄劲,关先生……我想现在不是聊这个的好时候。”陈元寿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脸上的肌肉也已经变得僵硬,如蜡像一般,块块分明。
项景行默不作声地接过那支笔状的信号屏蔽装置,只上下拨弄了几下,项景行就惊讶地发现,这支笔状的信号屏蔽装置虽然在外观上与陆克希手里的那支大致相同,但头尾两端发射出来的信号灯光,却与陆克希手里的那支有很大差别。
项景行手里这支笔状的信号屏蔽装置,两端发射的灯光并不像陆克希手里的那支一样,是蓝色的,而是青幽的苍绿色。杆体中段旋钮式的开关设计也与陆克希那支有很大的区别。
项景行把目光聚焦在屏蔽装置的底端,发现里面的发光元件上,居然有两枚激光篆刻的银色英文字母——“yp”。
项景行感觉自己的心也在胸腔里“砰砰”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