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蓄谋已久（上）

    陈元寿摆摆手，他身旁的司机立刻心领神会，车头调转，开至一条人迹罕至的岔道。

    刚开始这条岔道还有人为改造的痕迹，项景行按着左心口，靠着数心跳来计时，估摸着车又在岔道上开了五分钟，路面遭受过碾压的痕迹就已经完全消失。

    绕过岔道尽头前的最后一个弯道，车辆缓缓减速、熄火，躲在一个上层路面塌方形成的夹角里，车辆的三面都被黄土和碎石环绕。

    “咔哒——”

    一声脆响从司机的裤袋里传来，项景行听到了熟悉的“哔”的一声电子提示音。

    “咳、咳。”

    陈元寿把手攥拳，放在唇间轻轻咳嗽了两声。

    身旁的司机掏出手机，快速地点开一个能够展示音纹的软件瞥了一眼，随即朝陈元寿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项景行对那声电子提示音之后引发的一系列动作和反应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他敢肯定，司机口袋里的东西就是陆克希在他面前使用过的那个信号屏蔽装置。

    也就是因为这个看似行之有效，实则形同虚设的装置，几乎直接导致了陆克希的死亡。

    他们也被监听了吗。

    项景行的心头又涌起不祥的预感。

    难道说他们之中的某个人也被植入了心魇？抑或者这辆车上有其他的监听设备。

    噤若寒蝉的项景行猛烈地摇了几下头，他用颤抖的眼神示意陈元寿，他们不应该在这样不安全的环境里进行谈话。

    但陈元寿却表现得像是已经完全地卸下了防备。

    “放心吧，可以了……我们现在的谈话内容不会被他们监听到了。”

    陈元寿的表情十分沮丧，嘴边勾起一抹令人心窝发酸的苦笑。

    “陈老师……”

    项景行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嗯……好久不见呐，景行。”

    “可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来接你的。”

    “来接我？这怎么可能……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会、会出现在这里。”

    项景行的舌头在口腔里转了筋，他半是惊讶，半是恐惧的目光在陈元寿身上不停地上下打量着，辨认他身上的特征是否真的属于他记忆中的那个陈元寿。

    根据他这些天的经历，项景行推断即便有人告诉他，他眼前的这个陈元寿是个克隆人，他也绝对不会表现得太过惊讶。

    “可以说我们的处境和你一样，景行。”陈元寿说完，快速地瞥了身旁的司机一眼。

    尽在不言中。

    “您真的跟他们不是一伙……”猛然想起自己刚才听见的那声熟悉的电子提示音，项景行恍然意识到自己不能这么的理所当然地脱口而出一些有可能会伤害到对方的话。

    陈元寿既然会出现在这里，那么他的经历就理应比自己无数次被现实彻底颠覆，反复论证是多么贫瘠的想象力编排出的情节要更加复杂。

    摆在项景行面前最棘手的问题其实并非是要搞清楚陈元寿为什么会离奇地出现在这里。个中原因若经他口述真实性反而要大打折扣，问题的关键其实是自己是否要相信对方说的话全部属实。

    他们之间本不应该缺乏信任。

    反观陈元寿一路上的表现是那么的拘谨，那么的忌惮，当他满脸沮丧地说自己的处境跟自己一样时，自己的确没有充足的理由不去信任他。

    项景行此刻面对的人可是陈元寿。在陈元寿面前，他的信任仿佛变得不该拥有任何附加条件。

    否则某种罪恶感就会在他的内心滋生，把他的情感道德绞得生疼。

    所以项景行硬生生把后面的半句话吞回了肚子里。

    “景行，你是觉得我跟他们是一伙的吗？哈哈哈……”陈元寿明明是在放声大笑，但苦涩的尾调却将项景行的思绪扯得生疼。

    “啊，不得不说，你的想象力还挺丰富……”

    陈元寿的语气衰弱下去，大片的悲凉渲染其上。

    “……记得在学校的时候，我对你，应该一直都挺不错的吧，项景行。”

    陈元寿把整个脸部全部转向了项景行，即使背对着光源，他眼中毫不掩饰地愠怒也如枪口般的咄咄逼人。

    “难道说，你对我的为人早有看法，所以你才这样想我？”

    项景行不知道陈元寿为什么变得忽然这么有攻击性，他慌乱地解释道：“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真对不起，陈老师……我的意思其实是……您也是因为被他们威胁才被他们绑架到这里来的吗？”

    “算是吧……七个月前的某天傍晚，我收到了一封夹带在晚报里，投递到我办公室来的‘绑架信’。信里只有用普通油墨打印的八个字：备好一物，今晚来取。我那时还以为这封‘绑架信’是被我挂掉的学生搞出来的恶作剧，就压根儿没有在意。直到当天晚上，我留在办公室看晚报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就昏睡了过去，等我醒来时，我发现自己竟然出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