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入局
“我父母的去向?你的意思是我的父母并没有失踪!”
“no…no…no,为你量身定制的诱饵能让你吃出味道,就已经放得足够多了。并且这对你来说,这也算合作,不是吗?”
“简而言之,就是引我上钩,然后呢。”
“然后,现在轮到我要看看你有多少诚意的时候了。”
evan又朝着电视屏幕的方向喊了一声。
“艾米,给我们看看我们的好朋友熊岭现在怎么样了。”
项景行这才注意到公共电视其实并没有关闭,只是切换到了一个黑色的无画面频道。
半晌,电视机里的漆黑画面一闪,躺在跟陆克希同样的凝胶睡眠舱里,戴着蓝绿色氧气面罩的熊岭赫然出现在电视机屏幕中。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熊岭全身的皮肤都苍白如纸,唯一不是苍白的便是他胸部正中刿目怵心的切口,虽然切口已经被半透明的美容线缝好了,但依旧能让人想象得到它原本的样子会是如何的触目惊心。它像是一只埋伏隐藏在皮肤底下的蜈蚣,撑起了熊岭胸口红肿的一长条皮肤。
“放置心魇的手术难度非同寻常,需要在胸口的正中间对称切开皮肤,然后将胸骨劈开,在他狭窄的胸腔范围里切开一部分心脏,进行心魇预置区域的定位,然后一举植入。手术过程90分钟,我把引流的出血量控制在了每小时100ml,比常规开胸手术过程中的出血量减少了整整一半。”
evan看着电视屏幕的目光竟然是充满欣赏的,但项景行此刻却恨不得手里有把刀,能将evan腰斩,最好是能将他碎尸万段。
“多么优雅的手术过程。人常说,神经外科手术才是所有外科手术里最优雅的,但我不这么觉得,手术者的手,终究只是代替耶稣之手的卑贱工具……”
evan琥珀般的眼底又爬上了藤蔓状的暗褐色斑纹,它侵吞蚕食着熊岭倒映在evan眸中的影像。
“最高尚的医生,一定是优雅的。技术层面的严于律己不过是强者眼中的玩笑,是耶稣为奴仆们定下的戒律,我认为气质才是医生永存的品格。”
项景行发现每当谈论到医学时,evan的精神状态仿佛短时间内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他眼底时隐时现的暗褐色斑纹又是怎么回事。
“你把镜头拉近点,我要看他的脸。”
“你是想确认他的呼吸面罩有没有雾气吗?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evan收起腿,起身站直,敲了敲电视机屏幕的边框。
“特写,艾米。”
电视屏幕里飘起了黑白的雪花,几分钟之后,镜头由远及近,拉到了熊岭的脸上。
项景行也站了起来,凑近些看,熊岭脸上蓝绿色的氧气面罩里确实浮动着薄薄的雾气,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直到确信自己看见了熊岭的眼动反应,项景行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一些。
“现在看清楚了吗?你放心吧,他的生命体征平稳,目前还算…活得好好的,如果你选择拒绝合作的话……”
“我听你的,接下来你要我怎么做。”
项景行把视线从屏幕上移下来,转头直视evan。
“只要你听我的安排,飞机即刻启程,直接将你送到冷湖火星营地附近。”
“然后呢?”
“你虽然聪明,但我不相信你的演技。你照正常程序入职,等我们需要你进一步行动的时候我会安排艾米来跟你接洽。她是你的接头人,比你早一个月入职了冷湖火星营地,负责多媒体设备维护的工作,简单来说就是修电脑的,你可以在太空舱的多媒体控制室随时找到她。”
“那熊岭怎么办,他通过我也一起申请了入职,如果他不去的话,不是显得我出尔反尔,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即便我现在放他跟你一起去,他的入职体检也是不可能通过的。等他身体恢复好些,我早晚也是会安排他入职火星营地的。”
evan耸耸肩,仿佛在表示这些问题都是无足轻重的。
“那你必须要向我保证!你们会照顾好熊岭。”
“保证?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真正‘被保证’的,保证与毁约只在我一念之间。我告诉你我们会照顾好他,因为只有他还活着,他的利用价值才不会被磨灭……”
evan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蹭过一排排飞机座椅的头枕,最终停留在一张靠近过道的座椅上。
他头也不回地对项景行说道:“你找个位置坐好,飞机即刻启程。”
“我们现在在哪里?几点了?飞机大概要飞多久才能到冷湖镇。”
项景行往左探身,想要掀开舷窗的遮阳板,却发现所有遮阳板都被钉死了。
evan就那样径直离开了,就如同项景行的各种问询在脱口的瞬间就已经消失在空气里。
项景行眼睁睁地看着evan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那张藏蓝色帘子后面。
当连帘子摆动的弧度都回归静止,项景行恍惚觉得刚才发生在他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即使一切都是他亲眼所见,这点确凿无疑。
周围全是空旷的座位,项景行却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更不知道自己应该坐在哪个位置上。
前所未有地无助勒得他全身的血液都在发烫,胸膛被只进不出的气体填塞得快要窒息。
但事已至此,项景行和熊岭已经沦入困局,身陷囹圄,身不由己……
若是跟他们硬来也毫无意义,只能算是负隅顽抗。
项景行随手翻开一张座椅,“腾”的一声重重坐下,懊恼地挠着刘海。
预想中的触感并没有如愿出现在指缝当中,他忘记了自己的头发已经在他从老宅出来的时候在公厕的盥洗室剪了个干净。
好荒唐。
真的好荒唐。
因为自己的拎不清,才把熊岭也拖入了这场生死劫狱。
项景行把抵在额头上的掌根往嘴角拖去,他把手肘撑在膝盖上,深入骨髓的自责把他脊背上每一寸坚韧笃实的关节全部蚀断。
他伏在自己的大腿间,低低诉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