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回家(下)
“唔——”
项景行和熊岭的脑袋被人用两只半湿的黑头套罩了个严严实实。
“放开…你……”
一股浓烈的刺鼻胶水味钻进了项景行的鼻腔,项景行顿时感觉自己的鼻黏膜好像正在失水,卷起干燥的边缘。
“救命…呜呜…呜……”
项景行刚想大声呼救,嘴里就又被塞进了什么东西,他的口腔被同样散发着类似胶水味的异物占得满满当当。
鼻腔里的痛楚也随之愈演愈烈,项景行感觉到一种好像有人正在用尖嘴镊子沿着黏膜已经干燥的边缘,一点一点地把它从自己的鼻窦上剥除一般的难受。
“咔嚓——”
项景行把浑身的力气都集中在背部,拼死顶撞了一下身后的袭击者,结果竟也是毫无成效。
徒劳无功的挣扎了两、三秒过后,项景行的意识开始涣散,他感觉自己的脚底下忽然出现了一个无底巨洞,他脚底一滑,直接被它整个活吞。
在项景行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的感官接收到的最后一点触觉,就是他弓起腰椎骨的顶撞触发了什么硬质的机关传来的阻尼感。
“吓我一跳,这小子力气够大的,把我枪的保险栓都给撞开了。”
“你再好好检查一下,跟你说了别佩枪、别佩枪,他们手上不一定还持有杀伤性武器,你偏不听。好嘛,要是不小心走火了你可有的是处分吃。”
“切,你说没有就没有啊?陆局说那帮贼里有人犯过前科,因为偷偷自制打鸟的土火铳,还拒不上缴,进去蹲过三年。昨天他们两帮贼在太白湖边狗咬狗,肚子上被开了个洞的那个现在还躺在icu里,差点儿嗝屁。你俩眼睛发x光啊?你一眼就能从背后看出他们手里有没有杀伤性武器?”
放倒项景行的人是位身穿卡其色风衣的便衣警察。他把已经被迷晕了的项景行平放在地上之后,立刻从腰间的枪套里抽出了一把漆黑的手枪,他把手枪里里外外重新仔细检查了一遍,并将保险栓重新上好。”
“光天化日的,你就这么明目张胆地亮枪啊,你是嫌还不够惹人注意可能。”
“嚯嚯,我嫌不够惹人注意?你还穿着警服呢,咱俩比一比,谁更招风谁心里清楚。”
身着警服的男人朝对方白了一眼,没有再继续辩驳的意思。他将熊岭扶到树边坐下,准备将停在树荫隐秘处的一辆白色捷达开到这来。
但身着卡其色风衣的便衣警察却颇有不依不饶的架势,他指着制服民警背影说道:“还有,嫌惹人注意干嘛还开个白色捷达,回队里换辆黑色桑塔纳不行吗,咱是要蹲人,不是要追逃犯……”
“李正,我可警告你,到现在为止我可是连续执勤整整十六个小时了,没觉睡的人心火燥得很,你可别惹我!!”
“啧,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要不是我们队的大部分弟兄都在太白湖旁边地毯式搜索其他受伤的疑犯,我也用不着跟你搭档啊。”
“老子告诉你,昨天这两帮窃贼在太白湖旁边火拼的主犯之一刚刚落网,我就赶过来支援你们组了,别以为你比我官大一级就能跟前辈这样讲话……真是的,咱多少都有点职务在身,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态度给我放客气点。你个刚空降到刑侦大队的光杆司令别太狂,年纪轻轻的……怎么跟盲驴子一样,不识好歹。”
制服民警转身放完狠话,回头时还不忘用力瞪了便衣警察一眼。
“切——”
便衣警察不悦地咋了一下舌,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袋装红双喜,恶狠狠地用手指弹了几下包装袋。
“咔咔——”
两支白色的香烟应声从开口处并肩起立,便衣警察本想压回袋里一支,不过转念一想,他又将两支香烟都从包装袋里取出,一支夹在耳边,一支夹在指间。
等到制服民警把车开过来时,便衣警察主动走到驾驶座的位置,将那支烟递了过去。
“卫杰哥,抽烟吗。”
“嗯,谢谢。”
“来,给你点上。”
“先别点了,那俩人摆路边像什么话,赶紧拉车上来。”
制服民警指了指陷入昏迷的项景行和熊岭,也将香烟夹在了耳后。
“也是哈。”
便衣警察刚要往项景行他们那边走去,制服民警就又将他叫住,嘱咐道:“带上车,也先别拉回你队里。等他们醒了咱俩先问一遍,我总感觉这俩人大概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便衣警察眼神一凛,有些不可置信地反问道:“为什么?他们俩无论是身型还是体貌特征,包括目测的年龄,都与监控摄像头拍下的犯罪嫌疑人的各项特征全部相符,你怎么会说应该不是他们?”
“直觉,警察的直觉。”
显然,制服警察给出的这个答案并不能将对方说服。
“我不相信什么直觉,我偶尔会相信巧合,大部分时间我只相信真凭实据。”
便衣警察将双手反撑在驾驶座的车窗上,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制服民警的侧脸,等待他的回答。
“好啊,那我就解释给你听。”
制服民警抬起手掌,用指腹蹭了蹭下巴新发的胡茬,条理清晰地解释道:“第一,虽然刚刚落网的那个主犯还没有招供,但我推测昨天晚上趁黑摸进来的那两拨全副武装的贼,至少有一拨是走空了的,这点你认同吗?”
便衣警察脱口而出:“这我当然认同,要不是路上他们两波人不知怎地互相撞上了,哪有后来太白湖茬架火拼这档子事。”
制服民警继续往下梳理线索,侃侃而谈:“那好,今天他们要再来,还是在大白天,就肯定不会全副武装打扮成昨天晚上那副鬼鬼祟祟见不得人的样子,那样更引人注意,所以他们俩今天早上这幅普通人打扮也很正常,这点你也认同吗?”
“这我也认同。”
便衣警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制服民警将指腹从胡茬处移开,指了指便衣警察的胸口说道:“好,那假设你是贼,昨天晚上没有拿到雇主要的东西,今天再来费二遍事,你会选择翻门进来,还是跟着小区里有门禁卡的居民一起混进来。”
便衣警察认真思索了一小会儿,才开口回答道:“我要是贼,肯定心虚。宁愿装访客,跟人一起混进来。况且这里条件多便利啊,住的都是退休老教师,随便说是哪一个老师曾经的学生不就混进来了,还能跟人套套话,探探虚实……了解一下昨天晚上的事,今个有没有东窗事发。”
“这不就对了,刚刚老陆局打电话来说,他们俩可是翻进来的,不是混进来的。”
制服民警瞥了一眼项景行和熊岭,眼里的情绪大半是疑虑,而不是审判。
便衣警察扬掌拍了下脑门,哀嚎道:“惨了,那估计这下要换陆局抓狂了。他把自己退休了的亲爹都请来搁门房里装睡钓鱼执法了,这要是逮了条甲鱼还好交代,要是逮了条‘假鱼’……他的血压可能又要飙到一百七去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项景行才从失去所有感官意识的混沌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便衣警察戳了戳制服民警的肩膀,又指了指被拷在后排,呼吸逐渐变得急促粗重起来的项景行说道:“呦吼,他醒了啊?够快的。”
制服民警转头看了一眼说道:“还不得亏我下手有数,按你配的量,这小子得麻到后半夜去。”
“那还不是因为……我以前在边防连抓的罪犯可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喋血狂徒,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下手不重点怎么能行。”
透过黑色的头套,项景行模模糊糊地看见有两个黑色的影子在眼前浮动。
“你们是谁!凭什么铐着我!!”
虽然意识尚未完全清明,但嘴里的异物已经被清空,项景行接连大吼道:“你们是谁!!”
“景行…咳…项景行,你在这里吗!”
项景行感觉到熊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过分辨不清楚是在左边,还是在右边。
便衣警察又说:“哟,还同时醒了。”
制服民警没好气的应付道:“跟你说了还不信,我的药量配的刚刚好。”
通过光感,项景行可以明显的感觉到眼前的两个人影离自己越来越近,随着“唰”、“唰”两声布料抖动的声响,他和熊岭的视线瞬间重新明亮了起来。
“问你们什么都老实交代,我们是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