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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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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天之后,颜玄声回来的时候,脖子上带了一个吻痕。

    贺之宁和颜玄声在望山市中心的一个小酒馆碰面,贺之宁一眼就看到了她脖颈右侧的一小片红色印记。

    颜玄声笑嘻嘻地向她招手,声音不小地对她说:“之宁,我可真想你。”

    贺之宁早就忘记了她几天前想的破笑话,直直地看着她的脖子,试图分辨那是什么。颜玄声察觉了她的目光,不由得有点羞赧地拉了拉衬衫的衣领。

    “这一次去了一周呢,还挺久的。怎么样,一切顺利吗?”贺之宁脱掉自己的大衣,在颜玄声对面坐定。

    “嗯,开了两天会,还算顺利。你的论文写得怎么样啦,什么时候完成给我拜读一下?”颜玄声语气轻松,看得出心情不错。这是一个国风的小酒馆,她点了一壶女儿红,帮贺之宁倒了一小杯。

    贺之宁最近经常修改论文到深夜,本有点疲惫,但是见到元气十足的颜玄声,好像也轻松了不少。

    “学术的东西都很难读的,你这么忙,怎么会有时间看。”贺之宁从小她七岁的颜玄声那里学会了点娇嗔,觉得自己这么阴阳怪气太过不稳重了,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你去海城见到郑欢了吗?”

    “见了一面,郑欢在准备今年的法考,忙得死去活来。我在海城无聊极了。”

    没作停顿,颜玄声继续开口:“不过我新认识了一个女生,还有点意思。”

    “在,海城?”贺之宁问。

    “对啊,一个小富婆,家里好像是做房地产的。哎呀这不重要,之宁我跟你讲,我很久没有遇到那么能聊的人了,认识她那天我们在酒吧生生聊到凌晨,五点。”颜玄声伸开手掌比出一个五,等待着贺之宁震惊的表情。

    贺之宁却没有很震惊的样子,眼神依然是平日里的正经严肃。“喔,这么投缘。怎么认识的?”

    “我在酒吧门口抽烟,她来借火,就认识了。”颜玄声漫不经心地呷了口酒。

    贺之宁微微皱了下眉头,她不知道颜玄声还会抽烟,她从没有见过,也从没有在颜玄声身上闻到过烟味。这个小孩子,年纪轻轻的怎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但她抿紧了嘴唇,没有过多置喙。她不愿干涉任何成年人合理合法的私事。

    颜玄声见她没继续发问,把贺之宁面前的小酒杯往前推了推。“尝尝,挺甜的。”

    贺之宁拿起来,仰头喝了下去,瞬时被呛出了眼泪。

    颜玄声奸计得逞般笑出了声,又忙不迭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不停咳嗽的贺之宁。“哈哈哈哈哈贺之宁,你怎么都不闻闻就往嘴里灌啊,你也太好骗了。快擦擦,喝点水喝点水。”

    贺之宁好不容易平缓了呼吸,脸色发红,想佯装怔怒地瞪颜玄声,又不受控制地咳嗽了一声。

    颜玄声含着笑看眼睛通红的贺之宁:“之宁,你像个小兔子。”可可爱爱的。

    贺之宁没好气地说:“你才兔子,你是被兔子咬了?”她抬手指指自己的右颈。

    颜玄声憋回了笑,耸耸肩。“被她咬的。那天聊得太晚了,她就跟我回酒店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咬的。”

    果然是吻痕。贺之宁没心思继续调笑了,她看着神态自若的颜玄声,原来她真的可以,很无所谓地跟一个仅仅认识一夜的人,上床吗。

    但她又抿紧了嘴唇,没有过多置喙。她不愿干涉任何成年人合理合法的私事。

    她没有立场指责她,即使她觉得颜玄声不应该。她没有理由不开心,即使她真的,不是很开心。

    女儿红真烈啊,但喝起来暖洋洋的。颜玄声喝醉了,晕乎乎地想着。

    贺之宁怕了再喝这个酒,只能看颜玄声乐此不疲地喝了两小壶,东倒西歪地离开。

    吹着冷风,颜玄声的脸更红了几分,她重重地呼吸了几次,偏过头笑意盈盈地看着贺之宁。“呼,望山真好。我想去望水边走走,你愿意陪我吗?”

    望水河是望山市穿成而过的一条河,河岸蜿蜒,是避暑的好去处。但是现在还是早春,河边的气温会更低。但贺之宁没办法让喝醉了的颜玄声自己深夜去河边,很危险。

    贺之宁点头,想伸手搀扶一下颜玄声摇晃的身体,却被她快走两步甩在了身后。

    蹦了几下颜玄声又停了下来,贺之宁跨着长腿赶上:“蹦蹦跳跳的,喝了酒就这么开心啊?”

    “嗯,开心。”

    酒馆离河边不远,步行几分钟二人便来到了安静空旷的望水岸边。此时是没有什么人会来水边的。

    颜玄声随意地在岸边的石阶上坐下,贺之宁也拢起风衣端坐在她的身边。

    一时无话。冷冽的河风吹动岸边的两个身影,水中的灯光倒影也随之摇曳动荡,明亮的月影投入河中,不停破碎,再不停聚拢。

    两人并肩享受着冷夜里的安静,贺之宁温凉如风的声音响起,与这场安静融为一体。

    “玄声,你去过那么多地方,最喜欢哪里?”

    颜玄声眯着眼,继续看着面前的河。“最喜欢望山。最喜欢望山的河。”

    “我以为你更喜欢大海。”

    “我也喜欢海的,但大海啊,没有岸,看着空旷辽阔,但看久了也会令我觉得恐慌。海浪周而复始地在脚下徘徊,没有这河里的无常迁流,更耐人沉想。”

    贺之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无常迁流以前我也很喜欢在望水旁坐着,读书吹风,看看落日。似乎时间的流逝被流水的速度比了下去,日子都被拉长了。”

    颜玄声笑笑:“也许我们那时候也坐得很近呢?”

    “河堤这么长,这可难说。”贺之宁也笑了,“而且那时候,你大概还是个初中生。”

    颜玄声轻微地叹了口气:“之宁,可惜我没有在那时候就遇见你。”

    “怎么说?”贺之宁动动眉心。

    “这些年,我最交心的朋友就是林漾了。但她小时候太懒,现在又太忙,很少和我在河边逗留。如果那时候我就认识你了,我们就可以一起在河边看落日看月亮了。”

    贺之宁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如果林漾会和你一起看月亮的话,你会和她在一起吗?”

    颜玄声受惊一般地扭头看她:“你说啥?我和林漾可是无敌纯洁的好姐妹!再说了,我们同性恋也不是见女的都喜欢好吧,林漾这种疯癫直女,”颜玄声想着与温柔二字毫不沾边的好朋友,内心翻了个白眼,疯狂摇头,“我很挑的。”

    此时在家的林漾莫名打了一个喷嚏。如果此刻林漾在场,一定会给颜玄声两拳。

    贺之宁噗嗤笑了。她也自觉刚才这个问题过于离谱,她见过林漾和颜玄声相处的样子,弱小的颜玄声经常被明媚张扬的林漾“欺负”,但那种经年累月培养出来的默契和信任,是显而易见的。

    “抱歉,不知道怎么就说出来了,不过,你很挑吗?”贺之宁的口气带着明显的质疑。

    颜玄声想到自己脖子上还鲜红的印记,一时有点哑口无言。措了措辞才开口:“那个,虽然跟你比我是比较滥情哈,但是我也是很有原则的。”

    “喔?颜同学你来讲讲,你的原则是什么?”

    “你情我愿,互不亏欠呗。”

    “感情哪有那么轻松。说到底,占有和伤害,才是感情里无法控制的东西吧。”

    颜玄声向后微仰,双手托住自己的后颈,看着正襟危坐的贺之宁的背影:“所以嘛,我现在只谈风月,不谈感情。但是世界上美好的女孩子那么多,大家相互给个机会,说不定下一个就是彼此的灵魂伴侣呢。”

    “那你呢,贺之宁?”

    贺之宁回过头看她,长发好看地遮住了她的小半张脸。

    “我是心无挂碍大浪淘沙,那你呢,你是不是因噎废食,才会宁缺毋滥?”

    贺之宁看着颜玄声漆黑真诚的眼睛,回答她带着醉意的诚恳发问。

    “没有什么原因,我只是觉得很多人,都不值得。”

    颜玄声动动手指,几乎想拨开贺之宁的长发,夜太黑了,她看不清贺之宁的表情。但她行动迟缓,贺之宁已经转回了头。

    “你比我年轻,对爱情的态度也比我乐观。你还愿意去人海中寻找你的灵魂伴侣,我只觉得太费力气,希望也太过渺茫。如果在遇到对的人之前,还要遇到那么多不值得的人,浪费不值得的精力,那我宁愿什么都不做。”贺之宁的声音平静无波,颜玄声却听出了几分无奈的执着。

    “放心,之宁。”颜玄声很想安慰她,“你这么好。就像月亮总会照进这条河里,你的月亮也一定会奔你而来。”

    贺之宁沉默,抬手掠了掠自己的头发。颜玄声正想坐直,刚巧被贺之宁及腰的长发洒了一脸。贺之宁忙不迭地回头,看到一双无辜的眸子离她很近。

    “你的头发,打了我一个耳光。”颜玄声作委屈状,指着她身后,融进黑夜里的黑发。

    贺之宁温柔地笑了。“那我让你打回来?”

    颜玄声也不客气,摇晃着脑袋凑了过来,头顶被贺之宁按住。

    “你是小狗吗?”贺之宁的手掌不自觉揉了揉她的头发,“还是短毛小狗。”

    突然被按头的颜玄声:“???”

    惯常正经的贺之宁,总是会出乎意料地开一些惊人的玩笑。

    不不,对贺之宁来说是正经的玩笑,是我不正经。颜玄声收回脑袋,心里默念。今天真是喝多了,被温柔姐姐摸头叫小狗这种事,很正常,没什么好害羞的。

    贺之宁的心情好了不少。她本来担心自己因为不喜欢颜玄声表现出的这种滥情,从而不再喜欢颜玄声这个人。但是今晚她依然喜欢颜玄声的坦荡,果然真诚才是必杀技吗。

    “之宁,为什么总是你送我回家?”坐在出租车上,颜玄声靠着车窗,觉得酒精又上头了。

    “因为先送你比较顺路啊。”贺之宁安静地陈述着,侧头看了看她的侧影。

    “也是。”颜玄声顿了一下,“不过我还是觉得,主要是你温柔善良。”

    贺之宁强调:“真的是因为顺路。”贺之宁没有在刻意掩饰什么,她说的是实话。如果不是这样更顺路,她应该也并不会每次特意绕路先送颜玄声。

    她经常被别人认为是温暖的人,但只有更了解她一些的人才会发觉,贺之宁的底色是冷的。她总是冷淡平静地与人相处,无论是作为朋友、老师、爱人,她都会完美地扮演好这个角色,让所有人都舒适于和她的关系,只是仅限于此。

    更多情况下,她的温柔是礼貌和修养堆砌出来的,她并没有多余的热情。但贺之宁认为,君子之交本该这样平淡如水,所谓情深不寿,她不喜欢过度亲密热烈的关系,不稳固,不可控。

    颜玄声却坚持自己的想法:“不,你就是温柔。”

    “好啦,是我不放心你,喜欢送你回家,好吗?”贺之宁看着颜玄声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神情,心里叹息,这个小孩喝了酒又是这样自恋臭美的样子了,不过她开心的时候,的确更可爱一些。

    颜玄声没有把今晚的呕吐写进她的记录本里。只是喝了烈酒,不是情绪失控。生活安稳情绪安稳,大概要不了多久她就可以炒岳遥的鱿鱼了。颜玄声洗完澡,便扎进床上睡着了。

    贺之宁回到家,如常给颜玄声发了到家的信息,才去洗澡。洗完也没有收到颜玄声的回复,该是睡着了。

    贺之宁却有点失眠。躺在床上,滑动手机想查看有没有其他来自学校或学生的消息,却点开了颜玄声的朋友圈。

    贺之宁很少使用朋友圈,她不喜欢信息爆炸时代下碎片化的阅读与分享,偶尔发的几条也是配合宣传学校里的某些学术活动。出乎意料地,颜玄声的朋友圈也很单调,没有旅行美食,日常心情,只有一些诗歌文章的分享,或一些书里摘录的片段。

    贺之宁一条一条点开,阅读着颜玄声喜欢的文字。她们喜欢的文风是相似的,都不喜华丽浮糜的语句,更中意典雅深隐,或流畅耐寻的文风。贺之宁推荐的书,颜玄声已经读了几本,她说她现在在读那部《芳草天涯》。

    贺之宁读到颜玄声分享的诗中的一句“活下去不需寻找真理”,不禁停下来思索了几分钟。

    继续翻看,突然看到一篇医学人类学相关的文章,她不知道颜玄声还对这个领域感兴趣。

    贺之宁读到“这些困难本身是社会的,结构性的,无力抗拒的。如果我们的心灵备受摧残是源自不切实际的社会期待,那我们自己吞药片有什么用?”

    贺之宁隐隐觉出不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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