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你的温度
“错了”
江栖月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燕淮神色倦怠,背过身,似乎意有所指的样子,他摇摇头:“没什么。”
几日下来燕淮的咳疾愈发严重,原本只受寒风催动,稍一受凉就会捂嘴痛咳,可最近不知怎么搞的,好端端的待在室内他也会莫名的觉得胸肺憋闷,有些不舒服。
江栖月一连在定远侯府住了三日,雪鸢那边她倒是非常放心。
毕竟论随机应变这一块儿,对方打小就表现的尤为聪明。
况且就她那荒郊别院的,除去一个没事儿就爱往她身上挑刺的江子涵,毕竟也没多少人会突然造访,就眼下这个时间段,江子涵还身负重症不知死活,她养病还来不及呢,又怎会特意抽出时间来找自己。
这样想想,国公府那儿同样也没什么问题。
薛璟不通医术,自然没法儿给他们俩帮忙。
不过跑跑腿还是可以的,都是朋友,也没那么多讲究。
这日,江栖月刚捻灭了手中的艾灸就听见门外一声响。
燕淮踏步而来,推开了房门。
见状,她松开了捂住口鼻的手帕,轻声道:“都送出去了吗?”
燕淮阔步上前:“照你的意思,都送出去了。”
两日前,江栖月依据前世保存的记忆,复刻出与自己母亲幼时在医馆,为病患治疗疟疾所开的药单,虽不能说是一味药材不落,但大体作用是相同的,目的就是为了在陛下圣旨下达之际,先控制城内的疫情。
她回头,却见今日的燕淮甚至是比昨日,比大前日神色还要惫懒。
江栖月随即微微蹙眉:“阿淮,你身体难道不舒服吗?”
因为是特殊时期,江栖月心思自然要比寻常警觉一点。
燕淮今日换了身常服,挂坠什么的因为人在府邸所以全都免了,少年一头如流云随风的青丝单用一只白玉簪子便可轻松挽住,斜斜搭在脑后。彼时,燕淮隔着层白色的面纱,闷闷的别过脸:“无事,只是这几日都没休息好,身体有些乏累罢了。”
再次见面,江栖月这还是头一次定下心,驻足查看面前的少年。
高了,瘦了
以往白皙如玉的皮肤经过一段时间在军营里的操练,如今也变成及其健康的小麦色。
江栖月放不下心,还是走了过来,两人对视间,她竟鬼使神差的踮足迎了上去。
距离近在咫尺。
燕淮见状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可面前的江栖月却直接不给他一丝一毫的躲闪机会,见状,便迈步又靠近了一点。
两人额心相贴时,他甚至能看到隐藏在女人眉眼之下细如蒲扇的睫毛,以及现在从燕淮的视角往下看,甚至能窥见几分被清凉薄纱掩盖下,春色外露的胸脯,莫名的,燕淮往日淡漠的眉眼此刻却有些发怔了。
江栖月心跳极快。
她一边颤抖着眼皮盯着对方斜挂在腰封的玉穗,一边又有些难为情,脸色绯红的别看脸去感受少年额间的温度。
偌大的厢房内,唯有他们能听到彼此之间砰砰作响的心跳。
“你不是同陛下欢好?江栖月,我倒是很好奇你究竟是凭借何种手段成功与陛下搭上关系?”燕淮勾唇冷冷一笑,所有的暧昧旎殇,仅在一瞬,就被男人口中轻飘飘的一句话轻而易举的攻破。
江栖月神色一怔,附而抬头:“你查我?”
燕淮此时淡漠的眉眼多了几分嘲弄的讽意:“我何需查你?你和我之间毕竟什么关系都没有”
若不是自己让曲靖在对方养病的时间段里里外外的汇报监督,若不是自己那时放不下心从宫宴里混出来,恰巧碰到对方落水的一幕,若不是他对江栖月有意却碍于自己将要上战场,所以不得不把对方拱手相让,种种,燕淮又怎么眼睁睁的目睹着江栖月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
“江栖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心知肚明已经是我留予你的最好选择。”
“所以呢…”闻言,女人本就惨淡无光的脸色又多了几分悲凉:“所以你也认为我主动勾引陛下的”
燕淮别过脸,颚骨紧绷着:“我没有”
“你没有吗?”
“我没有”
“你说谎!你分明就是有!”江栖月突然怒不可遏的把手中的汤匙砸落在原地,陶瓷与地面碰撞的刺耳声响,瞬间在厢房的各个角落登时响起,江栖月在愤怒之余也没忘记这里是哪里,她尽量压低着怒火,咬牙道:“不管你信不信,至少我现在和陛下之间的关系没你想象的那么龌龊!”
她江栖月还不屑于用委身于人的手段换取自己想要的资源和利益。
待到薛璟听到屋内声响,匆匆赶来时便撞到眼前的这一幕。
江栖月眼色泛红:“出去”
薛璟:“啊…那我…”
燕淮:“她是同我说话”
江栖月忽然拔高了音量:“我说让你们俩都给我出去!”
她不知燕淮是何时听到这些风言风语,也不知道在她落水养病这一期间,曲靖已经把自己和陛下那日深夜畅谈的内容一一汇报过了,江栖月只知道自己现如今很委屈,她承认,自己是有想过通过陛下来求的一些她一直以来都想要的东西。
比如营符,她想习武,即使自己是一介女子,她也想和对方一样大大方方的在军营出入。
而且,那次落水也确实让江栖月从苏静初的身上取的一个向他许诺愿望的机会。
那是绥阳欠她的,也同样苏静初的欠她的。
可当时她却什么都没说。
并非是江栖月突然改变了心意,而是她心里忽然存了些顾忌。
毕竟前世自己曾害的燕淮主动请愿到胡塞,而这次,江栖月有了道免死金牌,竟然企图用手中的力量逆转全局,如果不出意料,今年的武招将在一个月后举行,在来定远侯府之前,她还幻想着,可以凭借此次机会女扮男装混入军营。
但如今,好心变成了驴肝肺。
江栖月抬袖,重重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燕淮,你就是个混蛋!”
不久以后,平宁郡主的状况忽然急转直下。
江栖月无计可施,只能每日守在病房干着急。
按理来说,咳疾,休克甚至是全身出现坏死这都是病情加剧的状况,江栖月也确实按照她母亲所教,一一誊写了每日用药的药方,可如今这种状况显然是她没想到的,并且对方现在除了嘴唇发紫以外,基本同死人一样没什么气息。
她急忙冲出房门,让寻常给郡主检查身体的御医前来。
这次陛下从皇宫派来的是个上了年纪的白胡子老头,对方一进屋就伸手摸了摸病榻上女人的脖颈:“还请小侯爷尽快准备后事。”他摇摇头,一副惋惜的模样。
江栖月瞬间不可置信,冲上前:“你说什么?”
老爷子闻言上下瞥了她一眼,似乎在思考自己宫内有没有遇到这号人物:“姑娘,接受事实吧”
江栖月猛地双膝跪地起来,几人出来时神色都算不上好,薛璟一脸安静的站在庭院外的朱红门前,今日他穿了身极度雍容大气的朱红色华锦,神色懒洋洋的,身上倒是全副武装,尤其用几层面纱捂住了口鼻:“怎么样了?”
远远的,他便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
燕淮表情严肃,眉头微敛着,他很少会向外人表现出那么孩子气的时候,眼角无意识的向下耷拉,宛如一条落水的小狗:“不行”,短暂的吐露出两个字后他便转身离去。
临走时,江栖月忽然拽住了面前老者的衣角。
“不知显示是否看过我为燕夫人准备的药方单。”
对方甩了下胳膊,把另一侧用肩担着的檀木药箱牢牢甩在身后:“看过了,姑娘。”
江栖月迫切的需要证明自己,刚才来的路上她不可避免的想到,若不是自己的这份民间药方,兴许平宁郡主就不会错过被诊治的最佳时机,心里的内疚几乎压的江栖月有些心烦,心闷,甚至难以喘息。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身前的老者非但没有向他斥责,反而很同情她似的,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尽力了孩子,药方很管用,要是没有你拿药材吊着命,兴许燕夫人已经等不到我来对这时候了。”
就当老者要离开,江栖月再次伸手,阻止了对方前进。
“宫里的御医若是治不好郡主,那民间的又如何?”察觉到对方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江栖月灵光一现忽然大声道:“对,若是偏方起效也可以,只要能让郡主得以及时诊治,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燕淮是后面赶到的,他特意嘱咐后院给里面还在床榻上残喘的燕母添件被子。
“偏方?”
燕淮和几乎和门外御医同时开口。
与后者不同,燕淮此刻的眉心正微蹙着,男人脊梁挺拔,往哪儿一站,都眼波含情气宇轩昂,少年人的桀骜已经渐渐随着年岁从燕淮眼底彻底褪去,留下的仅剩下迫人心魂,气压极强的铁血气场。
“对,若是…”
“江栖月,你不要闹了。”
“我不是!”
“燕将军前不久才被陛下派到北箴的边境镇守杀敌,若是后脚就知道自家夫人出了事,恐怕不利于…”薛璟姗姗来迟,点到为止,他上翘的最近忽然微微一笑:“阿淮,你就听她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