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落水
大抵是醉的不轻。
彼时,江栖月只见身前男人嘴唇一张一合,好似在对他说些什么,但很快,不等她侧耳去听就浑然感觉自己两眼一暗,紧接着便彻底陷入眩晕。之后有关那日自己在御花园究竟做了什么,和什么人谈话以及遇到了什么人,最后被什么人拥入在怀…
这些记忆,都在她的脑子里迷糊起来,最终荡然无存。
等她再次苏醒,是在一片宽阔的湖底,周围都是蔚蓝的湖水,她身体粘湿,脚底是一片黑暗,江栖月被眼前的景象吓的不轻,就见外面月光洒脱在湖面,倒影在她脸上一片明晃晃的蓝影。
她企图张嘴呼救,可刚一开口,就猛地被周遭的湖水呛住,捂声咳嗽起来。
救命
救命…
耳边不断有呼喊传来。
但渐渐的江栖月也越发听不清了,等到他意识再次陷入昏厥却看见一抹向他游来的人影。
“去查,给我仔仔细细找出来,昨日子时究竟有何人曾经去过御花园。”
与此同时,正稳坐在御书房的苏静初不悦的睥睨着眉眼,他鲜少有那么情绪失态的时候,多年的朝堂沉浮早已教会了他处事不惊,面不改色。可此刻,他却为了远在皇城之外的江栖月心中隐隐涌现出不安。
“陛下,国公府来报。”
只见一名身着官服的宦官从人群涌出。
“说”
“陛下,据国公府来报江小姐此时身体已无大碍,只不过这次落水恐为身体落下寒疾,需修养一段日子便可痊愈。”
听到对方平安无事的消息,苏静初也在不知不觉中轻微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
“查出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对方继续答道:“据燕小侯爷说,在江小姐落水之后他似乎是见到一抹向会庆亭逃窜的人影,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江小姐小姐又不会水,所以一时之间也顾不上那个谋害她的人,毕竟救人要紧。”
苏静初闻言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人传唤当日值夜的宫人进来。
等到涉事的官员疏散,他才对着空无一人的寝殿,吩咐道:“影子”
“属下在”
“你去把绥阳给我带过来。”
而另一边,燕淮淌着一身湿气从国公府大步迈出,他一手接曲靖递给他的毛巾,一手擦了擦自己已经湿透的长发问道:“陛下派过来的人呢?”
曲靖站在一旁,垂眼:“已经走了。”
“今日之事,定是有旁门左道故意为之,这样,你先留在她身边护她周全,不用着急回来,如果还有贼人敢趁机作乱,直接擒获不用特意请示,若她醒了身体完全恢复,你在回来同为禀报”
敢在皇城作乱,这人也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亏的他今日见江栖月状态似乎不对,出门醒酒又迟迟未归,心里便顺势起了怀疑,如若自己今晚在晚一步赶到,恐怕那贼人便已完全得手且逃之大吉。
一想到这里男人锋利的视线不由得瞳孔一暗,双眸之中也渐渐起了杀意。
江栖月忍着周身的寒意醒来,天气太冷了,她里面的肚兜又被夜间的汗意浸的濡湿,她要洗澡。
额间布了层紧密的汗,她挣扎着,身体像陷入梦魇一般,又重又沉。
“雪鸢…”
“雪鸢…”
江栖月哑着嗓子,尝试着叫了两声。
周围都静极了,底下的仆人像是约定好了似的纷纷消失不见。
江栖月翻了个身,低声喃喃道:“都去哪儿了?”
刚一那么想着,身边长明的烛火忽然扑闪的亮了一下,紧接着一杯已经倒好的温水就已经出现在她身边的椅子上,江栖月闭了闭眼,身体的沉重感一时之间让她已经注意不到周围发生的微弱动静。
很久之后,久到她觉得自己都快睡着了。
喉头的灼烧感强迫着床上的江栖月喘了一口气,她默了默,负而挺身一跃,从床上翻坐起来。
“累死我了…”
桌上适时出现的温水很好的江栖月现如今的燃眉之急,她下了床,沿着杯口润了一下嘴唇,心里却不自觉的琢磨着:昨夜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了?她只觉得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有些记不大清了。
昨夜苏静初好似对自己又说了什么,后面他走了,自己又在御花园内一个人待了会儿。
然后又有一个宫人来说,江国公唤他回去。
还有呢,在这之后自己又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突然被人推进水里,她和皇宫里的人向来无冤无仇,怎么有人对自己加害于此。
江栖月有些头疼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强迫自己赶快想起来。
“陛下,舞,醉酒,还有一个人,我记得后面还有一个来寻过我,似乎不是皇城里的宫人,更像是某位…”皇宫贵族,忽然一个人名字大胆涌入她的脑海,她捏眉心的手倏然一顿,眼睛也不自觉的睁大了,几乎是颤抖着,不可置信的对那个名字脱口而出:“绥阳…”
彼时,枢水监狱里。
刚才前来禀报江栖月伤情的宦官此时正被人层层压缚,捆绑在木桩上,他身上都是血,四肢都是数也数不清的鞭痕,魏舒已经瞎了一只眼的灰色眼球倏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血迹,就连已经挨了一刀的□□也淌满了密密麻麻血痕。
夜色朦胧,影子如同鬼魅般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牢房里。
门外侍卫昏昏欲睡,正点着一盏燃油支起胳膊梦周公。
影子从内向外解开了拴在铁栅栏两边的大锁,忠心的看向门外已经等候许久的男人。
“主子,人在里面,还有气。”
苏静初身着一身常服,气质清冷的走了进去。
外面更深露重,牢房里面却是阴冷至极。
狭小的牢房里弥漫着一股老鼠死尸的味道,房间的最右处,还有平时侍卫排泄用的污秽痕迹,苏静初神色依旧冷淡,只是在看向面前男人时眸色略深了点。
他垂眸,盯着男人脸上斑驳的血迹,道:“魏舒,你可知罪。”
“……”
忽然被叫住名字的男人渐渐睁开了眼睛。
“陛下”
男人在看清苏静初的一瞬间,忽然惶恐起来,四周的锁链被他涌动的乒乓作响,魏舒眼含热泪,大声道:“陛下,老奴无罪啊,老奴只是按照绥阳公主的命令行事,况且,况且老奴也只是告诉公主江小姐的去向而已啊…”
苏静初看着自己眼前这个逐渐崩溃的男人,缓缓蹲下身,巨大的威压袭来让双膝跪倒在地上的魏舒不禁浑身一颤:“错,你有罪,你不该教坏绥阳,也不该告诉她应当亲自动手以解心头之恨”,他每说一句,魏舒的周身也凭空多添了几分汗意:“你的确很聪明也很护主,知道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如若那人值夜的宫人没有发现你躲在后面假山的身影,朕估计也当真被你的谎话蒙骗,错怪了绥阳。”
苏静初轻笑:“你认为只要你不出手,就可以从这件事里指摘干净吗?”
魏舒怕的发抖,连连摇头:“陛下,不是这样的,老奴冤枉,老奴冤枉啊,在此之前老奴都不认识什么江小姐,何来谋杀陷害一说”见对方神情松动,他像是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老奴只是想开导公主,公主既然问了,老奴也不得不答啊。”
一夜之间,苏静初让影子搜寻了所有有可能在半夜子时到过御花园的人。
除了得到绥阳在此时间段去过御花园之外,还意外从一名宫人口中得知魏舒联合绥阳做的好事。
绥阳喜欢燕淮,人尽皆知。
燕淮不喜绥阳,同样也是摆在明面的事。
苏静初心想,自己本可以在绥阳成年之后一手促成皇家与定远侯府的着桩美事,即使燕淮心里不愿,但圣旨如山,皇命难违,他燕淮即便在不愿也不得不迎娶绥阳,绥阳即使现在在他那里碰壁也没关系。
她只需忍辱负重两三年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可苏静初偏偏没想到自己这个一向宠爱的妹妹,居然可以如此愚蠢。
竟在手下宫人三言两语里干出这档子好事。
而苏静初此行就是为了给自己这个好妹妹过来收拾烂摊子,只见他勾唇一笑,眸底多了几分寒意:“你说绥阳有意学坏?可她分明是个孩子,若不是有人刻意引导怎么会习得这般恶劣的手段,魏舒…”他故意唤了他一声,果不其然,身下的男人脖颈一寒“欺君罔上可是重罪,朕应当如何惩罚你呢?”
“皇,皇上”
“影子,你怎么看”
没去管身后已经完全失了魂的魏舒,影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两人身旁,低声道:“其罪当诛。”
“若是加上刻意引导公主杀人,在皇宫引起恐慌呢?”
“回陛下,应当株连九族。”
“皇上,皇上…”彼时,魏舒也彻底慌了神,他抻着脖颈,声音尖锐的唤着面前的男人:“皇上,皇上老奴南郊老家家里还有个上到八十的老母亲,万万不可啊,皇上,此事老奴做错了,求皇上留老奴家里的母亲一命。”
苏静初全程面色不改,背过身:“公主与朕都是九五至尊之躯,身上留着同样的血脉,皇室的脸面切不能以公主失手犯下的错误因此蒙羞,魏舒,你是宫里的老人了,需要朕教你怎么做吗?”
闻言,男人的身体狠狠一颤。
沉默半晌。
久到苏静初已经携着一旁的影子跨过牢房里的门槛,他才低着头大喊道:“老奴…罪该万死!老奴也是一时因为小人的谗言鬼迷心窍才误把国公家的表小姐推入湖内,老奴愿以死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