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绥阳公主?情敌?
江栖月有一瞬的走神,她站在回廊,小脸冻的比西域进贡来的苍术玉还要白,直到燕淮回头也随着自己母亲的目光看去,少女失焦的眼神才在一刹那陡然清明:“小女见过夫人。”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江栖月提了下裙摆就打算原地跪下去。
她的心意是好的,但苏宛意最终还是没让她跪,望着与自己少时好友优几分相像的灵气丫头,下一刻,她一双细白娇嫩的柔荑便托住了江栖月向下塌的身体。
“不必多礼”
江栖月望过来。
“你既是小淮请过来的客人,哪有客人给主家下跪的道理。”
“可是…”
可是按照江栖月的身份,见到平宁郡主不跪那可是大不敬。
哪知苏宛意像是已经知晓她心里的心思一般,面带微笑的朝她摇摇头:“我说不用就不用,自己府里,没那么多规矩。”
自己府里,不知是哪个词戳中了江栖月本就脆弱敏感的心弦,她隔着层帷幔心里泛酸的望着苏宛意略带慈爱的眼睛:“栖月谢过姨娘的疼爱,蒙此恩泽,实在是感激不净。”
燕淮见此挑了下眉:“乡野来的丫头还真就喜欢守着来祖宗留下的那套空规矩!”
“小淮”苏宛意偏头,眼里多了些责备。
燕淮闻言面不改色的朝她走了过来:“土包子!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土包子…
江栖月神色一僵,当着平宁郡主的面,她该有的样子还是要装出来的:“小侯爷请问”
男人左手夹剑,双臂抱着胳膊,燕淮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江栖月“你既入了京城那便守的是紫禁城里的规矩,天子脚下,等级分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是三纲,仁义礼智信这是五常,你对此可有异议?”
“并无。”
“既然你并无异议,那好,今日本侯爷便问你一句。”燕淮站直了,脸上有些玩味:“假使你日后当真嫁入定远候府成了本侯爷的夫人,世人因为你的身份看不起你,氏族又因为你的家世又公然折辱你,届时,我让你打回去,你打还是不打?”
江栖月闻言一愣,就连一向仪容得当的苏宛意也有些诧异的回头去看自己儿子一眼。
“这…于情于理不合礼数。”
“有何不可?”燕淮听后嗤笑:“夫为妻纲,你不应将自己的夫君视为天地?”
“可是…”
可是如果要按燕淮的逻辑那么来,这世道不就统统乱了套了吗?
“那我再问你,倘若有一天你入了后宫不再与我为妻”燕淮预想到这个可能时心口忽然一阵钝痛,他脸色微妙的变了下,随后继续问道:“若有奸人害我,想让我会战死沙场,那时你要如何?”
燕淮眉头微挑:“救还是不救?”
江栖月沉默。
若是救了,她便是不守妇道。
若是不救,她便是不念旧情。
良久,久到苏宛意都打算说些什么,缓和两人之间沉默尴尬的气氛。
江栖月忽然膝盖一软,跪在雪地:
“栖月不知。”她要是这给出一个具体答案,那便是大逆不道了。
“你不是不知,你是心里早有答案”燕淮眼神一黯俯身蹲了下来,金丝黄线勾勒出的黄蟒剑柄冰凉而又锐利的抵住江栖月的下颌,她被迫仰起头,将眼睛看向他处。
燕淮收回脸上的笑意,死死盯着对方四处游离的眼睛:
“江栖月,你那么聪明,肯定能懂我的意思。”
“还请侯爷恕栖月愚笨”
“那好,本侯爷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这世间有许多相互矛盾的事情让我们无法抉择,常常陷入两难的境地,此时,你需要做的,不是遵循什么老祖宗留下来的三纲五常,死守着连古人都深恶痛绝的劝诫古训。”
说到这里,少年郎声音一顿,附而说道:
“你需要做的,是挺直你的脊背,顺从你的内心。”
“……”
“所以,你出身贫寒如何?父母双亡又如何?你可以软着骨头臣服在他人脚下,但你不可以从心底就瞧不起自己。”
男人字字珠玑,直戳面前女人心里最敏感的地带,有那么一瞬间,江栖月似乎真的觉得对方已经窥破了自己心里那些害怕与不安,自卑与敏感,或许她不愿承认,可但凡有人长了眼睛,都能看出江栖月活的有多小心翼翼。
不是每个人都能如燕淮一样,出身名门,地位尊贵。
至少江栖月不是。
而另一边,燕淮盯着女子头顶半散半挽的发髻,不禁心想,若世事都要锱铢必较,墨守成规,那自己还真就要做打破世间尘封的第一人!
“江栖月你要活的有骨气。”
“我儿好大的口气!”
不知何时,庭院后门忽然出现了一个男人,来人身材孔武有力,还不等几人反应那人便径直走来看向还在地上还跪着的江栖月。
“夫人,天寒地冻,为何不进去说话?”
燕平之楼上身旁女人的腰肢。
“小女拜见定远候。”
“你倒是会看人,起来吧。”
才下早朝的燕平之眼神锐利的审视着眼前缓缓起身的女子,一旁的苏宛意出声解释道:“这位姑娘便是我之前向你提到过的储月之女。”
江栖月交叠的双手微微叠紧。
“哦?江储月的女儿?居然都长那么大了?”燕平之惊讶的扭过头,燕淮平时虽然混,此刻见着自己的父亲还是很规矩,他点下头算是肯定了自己娘亲的说法:“父亲”,他喊道。
燕平之颔首,伸手去解手上的护腕。
这几天天冷,来来往往虽有马车接待,但自家娘子还是怕他冻着专门织了副护腕给他。
“那你们刚才在说些什么?怎么我一回来你们便不说了?”
“倒也没什么,我这几日竟才知储月的女儿隆冬北上,驾车入京,这不,栖月前脚才在国公府安顿好,我后脚就让燕淮把人亲自请过来。”苏宛意一边伸手去解男人脖颈间系着的狐裘披肩,一边帮他亲儿子打了幌子。
燕淮接收到自己母亲有意无意瞥过来的视线,忽然朝还在雪地里傻站着的江栖月使了个眼色。
“噗丝噗丝”
江栖月抬眉,与此同时,燕平之也看过来。
燕淮咳嗽两声背过身。
“我看宛意你也挺喜欢这个丫头,不如把她留在府上住个几日?”
苏宛意温婉一笑:“还是侯爷厉害,宛意正有此意。”
“父亲,既然如此,我让下人收拾间厢房把她带过去。”
燕平之不辨喜怒了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你一介男子怎可随意出入人家黄花大闺女的房间,还是让你娘亲跟着去”,燕平之不知想到什么,在拨弄手腕的同时忽然出声问他:“听说,前两日,绥阳公主来找过你。”
绥阳?
江栖月闻言猛地看向燕淮。
上一世,就是因为绥阳,他们两人才会被迫分离。
燕淮听后漫不经心的答道:“是,绥阳公主几日前是来找过我。”
“走吧,栖月”
苏宛意将狐裘递予一旁的嬷嬷,她向前走了几步牵住江栖月的手腕。女人的手心很暖,可能是因为攥了着只暖炉的关系,所以十指滚烫的吓人。
江栖月一边留心着身旁父子二人的对话,一边还要分心应付对方的问答,苏宛意察觉出少女的分心,微微斜过头,仔细观察了下江栖月被纱幔遮挡下,露出的一双较为澄澈的眉眼。
江栖月浑身一紧,还以为对方察觉出什么。
很快,就见自己这个许久未见的姨娘笑着说道:“你倒是继承了几分储月的风韵”。
她顿时松了口气。
苏宛意回头:“小淮,那么冷的天气你就让栖月穿着这么一身单薄衣裳跟你回来。”女人的声音多了几分指责。
闻言,燕淮便从与父亲的谈话里抽身,朝两人站的方向看过来。许是刚才的事□□发突然,两人此刻的眼神都有些许微妙。
燕淮主动移开眼,满不在乎的说道:“是么?我倒不觉得冷,毕竟这天气还没到冻人的地步。”男人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敛眉,手指不自觉的扣弄着手边的剑柄。
身旁的燕平之又开口:“你要是对她有这份心思…”
有这份心思?哪份心思?
然后呢?
然后有这份心思又怎样?
后面的内容江栖月听不清了,她随着身前的苏宛意徐徐离开。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完全听不见…
江栖月的心里忽然有些心绪不宁:“我…”
“怎么了?”
少女的手指迅速蜷紧,又缓慢张开,江栖月的心里忽然萌生出一股细微的钝痛。
但脸上依旧扬起一抹甜甜的笑意:“没什么,姨娘多虑了,栖月只是想说自己不冷,只是这天寒地冻,姨娘你又一直站在庭院,栖月唯恐你一个不小心受了风寒。”
说罢,她乖巧的笑了下,只是只有她本人才知道自己藏在纱幔下的脸颊有多么机械僵硬。
江栖月突然的讨好,还有那句耐人寻味的姨娘让苏宛意的身体登时一顿。良久,她伸手将面前正值大好年华的妙龄少女的十指捏的更紧,暖炉温热,苏宛意忽然感受心里一阵熨帖。
“你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