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色胚!我呸!
卢瑜酒劲上头,并未走远。
他手里捧着女人用的熏香暖炉,兀自一人站在月色如水的庭院里,房里的薛璟差人催了他好几次,说是天寒地冻,卢瑜体质单薄不宜在寒凉的地方呆太久,所以之后每每有人站在他身后。
卢瑜总是嘴角带笑,温文尔雅的回道:
“再等会儿吧,等会儿我自会回去。”
春江酒楼是京城里出了名的酒肉池林,来到这里的人要么位高权重,要么是京城贵胄,反正身份不凡的人比比皆是,因此很少有普通百姓能够随意出入。
所以相比起外面不知名的勾栏围院,薛璟他们一行人更偏爱来此处寻欢作乐。
“咳咳咳……”
细碎的痰音从他如破风箱般瘦削单薄的身体里发出,卢瑜痛苦的拧着眉,忙不迭的伸手,用随身携带的手帕将嘴捂住。
面料名贵的布帛里沾了些血。
卢瑜见状神色一暗,沉默半晌才面色如常的将手帕揣进衣襟里。
“病秧子!你要是还不回来!我薛璟就带着美人儿来亲自寻你啦…”
“就来”
薛璟吊儿郎当的调侃徐徐从厢房内传出,卢瑜闻言脸色一变,抵唇轻咳几下,拉紧脖颈间系好的斗篷纤绳就打算径直走回去,也正是在这时,庭外的花草丛里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堪堪让男人停住了向后走的脚步。
“谁在哪里?”
“小姐………呜呜呜呜”
一开始,卢瑜以为是自己耳背听错了,将风声误认成人声,但打眼一看庭院角落处确实好像是有个人影,后面他放不下心,往前走了几步等到距离逼近,这才发现刚才的错觉还真不做假。
庭院靠近花草丛的角落里果真有个女人蹲在那里。
“你是何人?”
雪鸢被头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死死抱住头蹲下:“我我我我不是小偷…你们别追我了,我真的不是小偷,我只是回国公府的路上迷了路,比真金还真雪鸢真的没有偷东西!”
十四五岁的丫头挺着两股天仙髻畏畏缩缩的蹲在草丛
“雪鸢?”卢瑜声音略带犹疑。
“你认得我?”
闻言,雪鸢抬起红通通的眼睛。
“当然,那天在雪地里……”
说到一半卢瑜欲言又止,心想那天在雪地里燕淮欺负她主子想来也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好事,想到这里,他又换了一种更委婉的说法:“那天在雪地里我远远的见过你”不等对方回答,卢瑜又抢先一步说:“你的主子是国公府内的表小姐吧,我也认得她。”
至于江栖月认不认得自己那就另说了。
“公子!你救救我家小姐吧!”
“什么?”
话音未落,雪鸢早在听见国公府时卸下了心理的防备,裹着一身尘雪朝男人扑过去。
卢瑜原本站的好好的,冷不丁被眼前的丫头纵身一扑,身体发虚,竟一时忍不住向后倒去。他一倒,雪鸢也跟着重心不稳也扑到在男人身上,两道身影交缠,还不等卢瑜开口只见女孩儿脆生生的脸蛋便闯入他眼帘。
“公子,求求你……”
卢瑜的身体一震,竟一时有话说不出。
鼻尖传来若有似无的皂角香,从他的视线只能看着女孩儿闹了个大红脸,身躯娇软,好似柔弱可欺。
男人流光似的眸子倒映出雪鸢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样子,不知想到什么卢瑜身体微微僵硬,良久他终回过神,卢瑜脸颊升起两片红云来狠狠把头偏过去:“姑娘你先起来说话,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男…男什么?”
雪鸢不识字,更不明白这些由文人墨客嘴里吐出来好词佳句。
“男,罢了,你先起来。”耳根躁红的卢瑜兴许自己都没想到,这一幕在多年之后,将会成为他人生里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
雪鸢抽抽搭搭的随着男人走进厢房,刚一进去,就被眼前的画面吓得大惊失色:“这这这…这是什么地方”,厢房内薛璟已经喝的酩酊大醉,他□□着上身,屈伸骑在他腰部的女人像个动作老练的昌妇正忙着向男人身下爬过去。
“姑娘,失礼了。”
反应过来的卢瑜脸上也划过一丝尴尬,他下意识的伸手遮住了身后女子的眼睛。
“小二,麻烦在开一见厢房”
“诶得嘞!”
待到雪鸢将刚才的情况道明,卢瑜眼底忽而划过一丝沉重。
“公子,我家小姐她好不容易决定入京北上,这下可千万不能出事啊…”少女的眼睛泛出些许晶莹的泪花,她快急哭了,更快被自己蠢哭了,天知道京城怎么那么大,雪鸢漫无目的的跑着跑这便失去了方向。
“这样,我先差人去寻你家小姐,至于国公府那边我稍后另派人通知。”
卢瑜反应很快,索性几人出来玩儿的时候也带着不少小厮侍卫。他快步走到门口低语几声,然后将已经喝的酩酊大醉的薛璟抓来,往他脸上泼了杯酒:“薛璟…薛璟?”
薛璟才从美人香里清醒,现在脾气属实大的很。
他皱着眉,微醺着脸,在男人的一声声催促下哼哼唧唧的应声道:
“病秧子你别扫兴行不行…”
“别耍混,燕淮的未婚妻出事了。”
闻言,薛璟沉默半晌,眼睛猝然睁开了。
“你说什么?”
“我说别耍混…”
“废话,我他妈问你下一句?”
“燕淮未婚妻出事了。”
薛璟厉声道:“谁?是燕淮还是他未婚妻?!”
而另一边夜已深了,寒霜微降,燕淮扣了两下门,听见里面轻轻传来一声“进”才满脸别扭的裹挟周身寒气走进屋里,江栖月已经换了身衣衫看起来比刚才凌乱的样子好上百倍。
听到身后传来的茕茕声响,她眉眼微垂,也没回头,只是低声道:“燕淮,今日之事,多谢你。”
要是今日没有燕淮,江栖月恐怕自己真的会命丧此地。许是重生一次,她的命运有了些许偏差,要不然按照江栖月现有的记忆,又怎么不记得自己曾经遇见过这一遭。
燕淮见对方沉默不语,他背手入屋来。
“按理来说,你应该唤我一声小侯爷,但今日事出紧急,我也不为难你。”
男人将背在手后的冰酥酪和水煮蛋拿出来,轻轻磕在木桌上。
闻声,江栖月心事繁重的撩开眼皮:“冰酥酪?!”看到眼前用竹筒装好的冰酥酪,女人眼里不禁又惊又喜!淡黄色的乳酪上淋了一层薄薄的桂花酱,整个酥山下面被人随意铲了似山峦高的碎冰。
“你去哪儿买回来的?”
这东西是她上辈子入京最爱吃的零嘴。
无论刮风下雨,只要燕淮一来就会给她带各种口味的冰酥酪。
江栖月倏然回头,很快,她又跟想到什么一样快速用袖口将脸颊上的指痕遮了去。她知道,自己现在形象不佳,恐怕走出去都会吓到客栈里的人,江栖月同样也知道,燕淮早已看过自己最为狼狈的样子,现在如此只是出于礼貌没有当即嘲笑自己。
可无论怎样,她都想在对方面前保持最佳形象。
“呵…我说呢”
见状,燕淮终于想通了刚才江栖月举止里的奇怪之处。他漫不经心的哼笑一声,随时拈起桌上的花生粒,两手一拍,将外壳震碎然后从上到下抛进嘴里。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毫不夸张可以说的上是非常干脆利落。
少年郎君眉头轻扬,好一副潇洒公子哥的姿态:“虽说姑娘现在的确是丑的非同凡响,骇人异常,可在下燕淮却不仅仅只是流于表面的浅显之辈。”燕淮淡笑,撑着下巴看着眼前肿如猪头的少女:“我的意思是,栖月姑娘你不必因为容貌自卑”
“………我”
“毕竟丑只是暂时的,矮确实耽误一辈子的大事啊。”
回味了半晌,江栖月终于反应过来原来眼前这厮是话里有话,亏她以为重生一次,燕淮倒还神奇的转了性子!
闻言女人圆眼微睁,一张薄红的脸颊尽显恼怒之色:“燕淮你…你无耻!卑鄙!下流!你尽爱成口舌之快!我…我…我又没吃你家大米,是高是矮又干你何事?!”说到兴处,江栖月直接站起来往地板上气急败坏跺了跺脚。
“噗哈哈哈哈哈哈”
大概是场面太过滑稽。
燕淮一个没忍住,手掌握拳抵在唇上低低笑出声来,待到心情重新回复平静时,男人抬眸,露出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江栖月只见对方将后背向身后懒散一靠,随后像是思虑什么一样,手中把玩着桌上喝茶的杯盏。
“丑丫头”
“………”江栖月叉手不理。
“矮冬瓜”
“燕淮你是不是当我江栖月没脾气!”
闻言,男人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说真的,下一次见到那帮狗崽子一定要跟今日一样。”
“……哪样?”
“揍回去”
男人的声线是无比的珍重与认真,江栖月听后愣了愣神,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低下头,取出放入竹筒一侧的小木勺一点一点舀进嘴里,明明冰酥酪很甜可此时她唇舌却莫名的涩。
好苦,比以前她吃过的所有黄连汤药都苦。
就当房内两人有些相顾无言时,身后对房门却猝然被如从后向前踢开。
“燕淮!听说你被城中色胚掳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