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国公府的姨娘们
“滚滚滚”
满身风尘的少年郎脸上第一次闪过一丝肉眼可见的慌乱。
卢瑜第一个察觉出不对,连忙长臂一挥,招呼着周围位高权重的公子哥们儿们有序离开。
一行人做鸟兽散,纷纷嗤笑着在这落了雪的山头散了场。
唯有一个白衣少年郎,仍旧久久坐立于身下装备精良的汗血宝马之上。
燕淮俊脸涨的通红,脖颈连着领口,顺着耳后根还未消散的红晕,一起收入少年锁骨处,那交叠着的锦衣之中:“搞什么…”,他唇瓣微合,小声嘟囔了一声。
刚才女人明媚的侧脸似乎他心里烙了印,那迅速发酵的情愫有些让他说不清也道不明。
卢瑜勒马,回头:“小将军,还走不走了?”
燕淮猛地回过神,倾身压住了身下的马匹。
掌心回握,他迅速扯住缰绳利落的将马行方向掉了个头。
“走!”
什么昭君出塞,什么西施故里,凡是在他看来皆为美人枯骨。他是出生名门,又是将相之后,更岂能为这点儿女情长绊住脚步。
燕淮心想,自己以后一定会成一个受人爱戴的大将军,所向皆为黄金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要么就是,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一个不知何时就会战死沙场的大将军,谈何娶妻生子?
恐怕婚丧嫁娶,只有一个丧字与他有关。
这么想着,燕淮心里的悸动也随之少了一分。
“江栖月…”
他无意识的念叨着。
随后男人唇角微微一勾:“行了,未婚妻是吧?我燕淮今天算是记住你了!”
大雪纷繁,摧枯拉朽的带来了北国的风。
雪压枯木,来时的马路早已被纷扬的大雪洋洋洒洒淹没。
身后女人明媚的音容似乎还在燕淮的脑子里若隐若现。
男子倏然回头,身后早已不见来时的路。
初入国公府,来人就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马车行至正门,被人在距离朱门处大抵还有五丈远的距离强制拦下。
雪鸢熟练的从袖口掏出几包碎银,二话不说,就往眼前看门的奴仆手里塞。
“嬷嬷,行行好,马车里坐着的是我们江氏一族最受宠的大小姐,今日到国公府也是特地收到老太君的邀请,从而投奔前来,以后咱们就是同一个屋檐下做事的人,还请您多担待担待。”
门前身宽体胖的胖嬷嬷,闻言漫不经心的看了眼远方停滞不前的马车和轿撵。
不知想到什么,她忽然嗤笑一声;
“哟,你这丫头说的都什么跟什么,我就是一个下人,什么江氏一族,什么投奔前来,我可做不了主,更何况恕我有眼无珠,认不得你口中说的那个大小姐。”
对方语气里的嘲讽不加修饰。
说完,还不等雪鸢反应,就已经将手里的钱袋子朝雪鸢手里递了回去。
雪鸢脸上划过一丝难堪,心里却也明白这是从今以后,他们主仆两个寄人篱下所走的第一步。
这么一想,她脸上纠结尴尬的表情也越发变得柔和起来,她放轻声音,好言相劝道:“怎的会不认识呢?”她道,“实在不行您进去通报两声,国公府里的总管,肯定是认识我家大小姐。”
话都说到这一步,再回绝就是他们不对。
胖嬷嬷一脸不屑的对着轿撵里的江栖月扫上扫下:“行,你们且等着,我先去问问。”
“好,劳烦”
这一等,江栖月一行人就一直等到了下午。
直到太阳在天空破开了个圆,露出一丝炫目的光晕,她才从马车帷幔的遮掩下,隐隐看见国公府内有人往她们所在的方向,小步走过来。
“久等了”
这次出来的是个衣着朴素的丫鬟。
“我们总管可说了,江小姐进来可以,但请你们这群人啊,移步侧门。”
在场仆人谁人不知,侧门是给东家纳妾才奏的地界,对方这一含糊不清的态度,无疑是在明晃晃的扇江栖月的脸面。
“这,这不合礼数。”雪鸢不可置信的反驳道。
“什么礼数不礼数,我就问这国公府的规矩你们是遵还是不遵?”
“我”
“雪鸢”偌大的轿撵里,传来江栖月绵软的一声,少女亦步亦趋的从厢房里缓缓走出来,其身上无法比拟的,只有久居高位的上位者气质放在江栖月身上,竟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感。
江栖月镇定而又平静的在众人面前抬一双起亮如新月的眼眸。
“是我们礼数不周,还请总管大人海涵。”
“雪鸢,还不快再次打点打点。”
闻言,一脸看入了迷的丫鬟才同如梦初醒一般,伸手将衣襟里早已搁置好所有家当都掏出来。
“小姐,只有那么多了”雪鸢不情不愿的嘀咕一声。
江栖月听罢伸手安抚性的捏了捏对方的手指,示意对方都到了这个地步,切忌不要太过心急。
果不其然,这回府里的丫鬟见着自己手中那般鼓鼓囊囊的钱袋子,这才眉开眼笑的对着国公府门口站着的主仆俩和颜悦色起来。
“还是姑娘会做人,等着,我再去何总管大人通报一声。”
江栖月是断不可能从侧门进来的。
她的脊梁骨很硬,膝盖骨也不软,她知道,这种事只要纵容在自己手底下发生一次,那接下来,就会有千次万次,乃至时时刻刻会在她身边发生。
那时,也怪不得别人将她和雪鸢的尊严往脚底下踩。
不出片刻,几人便听到点漆如墨似的朱门内,远远传来一声。
“江小姐,天气冷了,老太君让你赶快进来。”
如果不出江栖月所料,接下来会有一帮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姨娘就,一直围绕着她打转。
重生一次,她大概清楚自己将要面临的情景。
国公府内,最为横行霸道、兴风作浪的钟姨娘——钟无艳,多半是要在自己向老太君敬茶时将她手中的杯盏推翻,然后倒在在江栖月裸露着的脖颈和衣衫。
届时,趁着她前去后院换衣服的空挡。
钟无艳定会在老太君面前对自己这个远道而来的小侄女,江栖月,捻三捡四,好一通大肆挑剔。
老太君本就对江家小门小户的家境颇为不满。
只是借着对自己嫡亲女儿——江储月的怜惜之情,这才爱屋及乌,对江栖月有了些许怜爱。
而倘若两人第一次见面江栖月便频繁惹出事端,无论责任在谁?掐头去尾算不算的上是她的错,老太君必定会对江栖月多加嫌隙,产生诸多不满。
上一辈子江栖月错就错在自己彼时年龄甚幼,不懂得忍气吞声,采取择日在报对迂回之术。
那时,她当场回怼了在国公府内颇为翘势的钟姨娘,导致后来就连府上的仆人都能随便欺负到她头上。
思及这里,江栖月本就媚态丛生的眼角不禁随之猝然一暗。
所以这一次,她不绝对会再蠢到再次让自己陷入那般穷途末路的两难境地。
“这小家小户门第养出来的女儿好像也不过尔尔”
先跨入会客堂的女人,是如今府内最受宠的三姨娘——姜子妍,再嫁入国公府之前,对方也只不过是一个在勾栏院里搔首弄姿的卖艺优伶而已。
和这种女人相提并论,是在是过于降低了江栖月□□大小姐的身份。
不过…江栖月转身,目光触及已经向自己迎过来对火红身影,不禁笑颜如花的抬眸,动作起来。
她偏头看了眼雪鸢,对方顺势将茶送到他手里。
女人端着茶盏两端,规规矩矩的和姜子妍请安:“栖月给三姨娘请安。”
闻言,姜子妍忽而很诧异的看了江栖月一眼:“你知道我的身份?”
姜子妍心想自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啧,不对不对。
三姨娘没喊动,江栖月自不可能擅自动作。
头上的璎珞叮当作响,她明如新月般的眉眼不由得顺势往下压了下来:“栖月自是得知的,虽然江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和国公府比起来更是生活在穷乡僻壤的地段,可托老太君的福,这些年也算过的顺遂,早些年三姨娘的名声就已经传到了江家府邸,都说国公府这些年顺风顺水都是因为娶了一位貌美如花的太太。”
“你好大的胆子”
周围没有人,除了雪鸢,来之前姜子妍特意差人将手下奴仆遣散开来。
她此行来的目的就是先一步压压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抢她风头的丫头,免得对方一会儿面对老太君还有那个什么劳什子钟姨娘时,不知好歹!
谁知道,江栖月这丫头一开口竟一鸣惊人。
直接让自己和国公府的气运挂钩。
这话就连钟姨娘都说不得,她倒好,直接当着下人的面就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
“你这是将钟姨娘摆在何位?让她听着了,不得立即差下人往你屁股上打上好几大板。”
江栖月听后也不恼,根据上辈子的记忆,她自然知道眼前这位姜姨娘心底不坏。
刀子嘴豆腐心,她摸透了对方的脾气。
勾栏院的身份让她从入府以来虽风头正盛,仍然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
既是这样,江栖月不如就说点好听的或者是对方爱听的,将三姨娘哄开心了后面也不会自找她的麻烦。
“栖月只是实话实话,论美色,府上又有何人能与你匹敌呢?”
那倒是。
闻言,姜子妍不动声色的挑了下眉。
巧言令色,这丫头竟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
“我当是谁来了呢?原来是储月之女,栖月啊…”
不等两人谈完,身后便又响起茕茕的踏步声。
这回的阵仗可比刚才她才入府内的排场大多了。
十几个丫鬟奴婢簇拥着人群中心那个衣着华贵的老人纷涌走来,人群右边,钟无艳吊着个眼,同样气势很厉害。
江栖月一下就认出了人群中心的老太太。
她嘴角一笑,连忙趁势将身体向后压:“栖月,给外祖母请安。”
“乡野来的丫头就是没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