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103章：试镜
隔天起来，秦笙把恼人的烟酒全部扔掉。
再次见到她，张炀发现她把长发剪短至肩头。
他频频摇头叹息——可惜了。
“长发更美。”张炀说。
秦笙把门一拍，没让他进办公室。
好不好看关你屁事。
为扩大经营，张炀建议秦笙换工作室，她这边还没下决定，他那边已经开始替她物色。
换地方代表着又要花一大笔钱装修布置，新店刚开始经营，同样极需大量的资金来周转，考虑再三，秦笙暂时不打算换。
张炀表示他可以再借钱给她，反正他有钱。他持无所谓的态度，秦笙却果断拒绝。
如果可以，她不想再欠债。
舍不得花钱的人转头却换了租房，张炀知道时秦笙已经搬家完毕，而且搬哪去了他也不知道，问了几次都没得到答案。
电话打得多了，秦笙干脆不听，一眼过去是姓张的就直接掐断。
等她还完钱，她会考虑把对方拉黑。
“笙姐，电话又响了。”摄影助理小师生无可恋地对着刚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秦笙道，“要替你接吗？真烦，一直响一直响，烦死！”
小姑娘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十分埋怨。
让她操碎了心的摄影早早就跑没影，不知干啥去了电话也不接，合适的模特还没找着，秦笙这边也已经催了好几次，别人不急，她急！
她就是个保姆！死操心了她！
“给我吧。”秦笙接过电话，“你去睡一会？”
小师没被她的体恤温暖到，翻着白眼往外走：“说得好听，一会又要骂我没及时完全任务，指不定还要扣我工资，虚伪！”
秦笙：“……”
不是张炀的催命电话，秦笙随手按下接听：“喂？”
没声音……
秦笙扫了眼屏幕——正在通话中。
没毛病啊。
“嗯？”
再不说话她就挂了。
小姑娘去而复返，与她先前自哀自怨的情绪不同，这回精神奕奕，莫名亢奋：“笙姐！炀哥来了！”
声音太过清脆高昂，秦笙揉了揉太阳穴，好吵。
她把手机拿开了点：“知道了，让他等着……”
小师又翻了个白眼，跑了。
秦笙移回手机，再次出声：“喂？”
还是没反应，一看，挂了。
兴许是打错，她没在意。
说来奇怪，张炀在秦笙这里依然讨不着好，但工作室里的其他女孩对他的印象却很好。
长得帅不说，还潇洒多金，人又大方，嘴巴还跟抹了蜜一样甜，情话手到拈来，每每不得惹得女孩们脸红心跳。
可他偏偏深情专一，追了她们老板也好几年了，每次被拒绝被冷脸都一笑而过，脾气是好得不能再好，虽然年纪是大了那么一点点……
呃，男人二八一枝花，也不老，刚刚合适。
小师也想不明白，这么好的男人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她家老板怎么就不喜欢呢。
小姑娘曾顶着老板冷冰似的眼神大胆进言：“笙姐，我觉得炀哥不错，看在他不离不弃地追了你这么些年的份上，你收了他？”
秦笙依旧冷漠。
小师：“他那么好！小心错过了！”
秦笙嗤了一声。
全员眼瞎。
说起来，那个叫秦蓝的女人似乎很久没见到了……当真跟张炀这玩意分手了？
不过分了也好。
就是不知道下一个被祸害的会是哪家姑娘。
两天后，同样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摄影阿青终于回来，工作还没开始便惨遭小师一顿口水轰炸，偏偏阿青理亏，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能用悲愤的眼神无声控诉妹妹的□□。
秦笙自认还蛮严肃的，可有些员工是真的胆大妄为，日常肆无忌惮，搅得工作室乌烟瘴气，训不得辞不掉，唯有把门闭上才得已一丝清闲。
受了训的阿青拿着一堆照片敲开了秦笙办公室的门。
胡子拉碴，神色憔悴，精神颓废……呃，看起来像熬夜成瘾的网吧少年，秦笙不知道他有多长时间没睡觉了，总感觉他下一秒就得倒地猝死。
当年阿青来应聘时秦笙有过犹豫，因为比起摄影师这个身份，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失志青年，人又沉默寡言，连最基本的沟通都不愿开口。
好在身边还有一个能说会道的小师在，不善言辞没关系，懂摄影就行。
试拍之后，秦笙与阿青彼此没有错过。
“老板，看下。”阿青把照片一张张铺开，“红色，还行。”
秦笙挑了挑眉，这是照片上已标注红色代表不错可以考虑的意思，那么问题来了，几张红色？
“就这？”秦笙快速过了一遍，指尖夹着仅有的一张红色标注照片问他，“这是让我选的意思？怎么选？”
阿青觉得头皮有点痒，挠了一下，才说：“其实，红色的，也不行，可是，没有了。”
秦笙：“……”
所以，做标干什么？拿这么多照片给她过目又有什么意义？
当初除了阿青的摄影技术不错，外送一个免费助手小师外，另一方面让秦笙动心的是价格。
他够便宜。
当然，现在也不贵，可是——
“要不，你再，看看？”阿青指的是其他那些在他眼里并不及格的照片。
秦笙说：“主要拍的是身材，脸这部分可以忽略，你的要求是不是高了点？”
阿青却说：“不能忽略，脸，很重要，不帅，影响心情。”
秦笙：“……”
身材好脸蛋又帅的模特不是没有，可是贵啊！
能不能从实际情况出发？
影响心情？
你连胡茬都没剔干净的这么一副邋遢形象是怎么毫无心理负担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的？
秦笙从照片堆里找了又找，最主要的参考仍然以身材为准，她抽出一张给阿青看：“这个有一八二，腿挺长，你觉得呢？”
阿青不开心地上下瞄了眼：“……”
他不满意。
秦笙看得出来，因为一八二不帅。
她跟着再看两眼——
好吧，的确影响心情。
“我再找找？”阿青觑了眼老板的脸色，建议道，“不如，炀哥试试？”
“……”秦笙跟着试探，“他让你心情好？”
如果是，她可能会考虑把摄影换掉。
“没。”阿青有些泄气，“没人了，或者，可以试试。”
他不知道的是，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保住了他跟小师的饭碗。
秦笙最后说：“再看吧。”
其实不仅阿青挑剔，秦笙也挑剔。
人走后她算了下预算，打算再加多一笔钱在拍摄费用上，如果真找不着合适的人选，只能提高价钱了。
没办法，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
该花的钱还是得花的。
秦笙今天不加班，因为小师太吵，她脑袋疼。
小师的话停不下来则是因为张炀，这个人很早就来了，目确就是为了堵她，他想知道秦笙到底是搬到了哪里。
所以趁人不注意，秦笙悄无声息地从后门溜走，下来时在门口遇见了阿青。
“老板。”阿青手捧一杯1000ml的冰冻奶茶和半个汉堡，脸色青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下班，走好。”
秦笙问：“晚餐？”
“是，汉堡，奶茶。”
“……”
怎么不吃死他。
“蹲这里做什么？”
阿青以为秦笙说他工作偷懒，结巴着解释：“隔壁，帅哥，我试试看，说服他。”
秦笙：“隔壁有帅哥？”
“有，很帅，矮了点，没有一八二，最多，一七九。”
秦笙：“……”
算了，不跟他计较。
明天找小师谈谈，顺便给阿青涨点工资。
“老板，再见，走好。”
秦笙朝他摆了摆手，往路对面停靠的车子走去，张炀那辆红色的福特mustang异常显眼，就停在秦笙的飞度旁边。
她打开车门，把随身包扔进去，忽然感觉到了什么。
秦笙偏头望向左手边的一个斜路口——
那儿树木茂密，视野开阔，平时就停满了车，一眼看去没什么异常，可秦笙很肯定，就在刚刚，有一道十分强烈的注视在盯着她。
车上有人。
秦笙很确信。
她第一时间里想到了那些黑衣人。
可连赵淑静都来去自由无所顾忌了，遑论她。
与其猜疑，不如正视。
秦笙要过去看看。
“跑呢！”
身后传来张炀的声音，秦笙刚迈出一步的脚微顿，车门还没来得及关上，张炀那条不安分的手便朝她肩上搭来。
她微微侧身，恰好避开。
“跑这么快，故意的吧？”张炀赶得急，精心梳过的头发都乱了少许，“幸好小师提醒，不然又是白费的一天，看什么呢？那边有帅哥？”
张炀跟着望去，只见一辆黑色奔驰s400掉头离开。
他把目光收回，笑道：“这附近就我一个帅哥，你多看看我，指不定哪天看着看着就爱上了。”
秦笙：“……”
全人类都灭绝了也不可能。
“帅哥。”阿青骤然冒出，“哪里有？”
张炀被吓到，脱口而出一个“操。”
阿青听不得这些话，对张炀的好感度迅速下降：“炀哥，不能操。”
秦笙怀疑他还能叫一声“哥”已经算是给张炀面子了。
“行吧，阿青，你挡着人了。”张炀说。
阿青转头一看，很识趣地挪到一边，对坐进驾驶座已经启动引擎的秦笙说：“老板，慢走。”
张炀想上车追的，秦笙却先他一步给予了警告：“别跟，晚上打款。”
张炀心想，谁要你的钱。
阿青似懂非懂地瞅了眼张炀，晃头晃脑地回去蹲帅哥。
秦笙急着摆脱张炀，第一次拐向了那条树叶茂密的斜路口，那儿离她的新家近，只是之前从未走过。
因为对路况不熟，所以秦笙的专注点大多都放在了对路的辨认上，以至于她没注意到在她的车开过去后交叉口缓慢驶出一辆车。
车速不快，就跟在飞度后面，等下个路口拐弯，车流增大，车辆来往不息，只要不跟着太紧，正常人基本上是辨别不出来的。
可是一次没感觉，多来几次就不一样了。
着她，可每次掉头一看又一切如常，周围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可感觉又骗不了人。
连续几天心神不宁，秦笙连上班都不太积极，因为犯困，也带了些焦虑，睡眠质量跟着下降，不排除是神经衰弱的原因。
她靠在转椅上，脸部盖了份稿纸，闭眼刚缓了一会神，小师就急匆匆地推门进来。
大嗓门跟着一吼：“笙姐！阿青说找着模特了！”
稿纸很细微地颤了下，秦笙只当没听见。
小师却不依不饶地继续吼：“可帅了！下午就来试镜，你要看不？笙姐？老板？睡了？真睡还是假睡？”
暗暗叹了一声，秦笙拿开了稿纸：“然后？”
小师眨了下眼，多少听出了她家老板话里的不耐情绪，于是她降了音量，却只道了句废话：“没了，你要来看吗？”
秦笙：“试镜？”
小师乖巧地说：“是这样，阿青本来就有人选了，可我们前天不是重新发了招聘信息了吗？工价方面也提高了，对身高的要求也跟着往上提到了一八二，价高果然有用，好几个符合要求的男性联系了我们，阿青从脸出发挑选了三位，统一约好了今天下午过来面试。”
小师说得激动，秦笙却有些恹：“面试不代表合适，这叫找着了？”
“因为阿青不一小心遇到了心怡的第四位模特，他很喜欢对方，本想直接定下的，可是先前那三位也已经约好了，这不是不好意思嘛，所以只能意思意思走个面试流程了呗。”小师又问，“笙姐，你来吗？”
秦笙感觉不舒服，她说：“我去医院。”
小师怔愣了一会，直到秦笙越走越远，她才回神过来：“哦，好。”
那就是不看咯？
没眼福哦。
从医院回来后秦笙回了家，医生还是不建议她吃安眠药，她的失眠状况并没有严重到需要靠吃安眠药来解决，能不吃就不吃。
如果压力实在大，医院建议她咨询下心理医生。
秦笙没觉得自己有压力，可也真的睡不着，于是她坚持让医院给她开点药。
人的精神是有限的，一天两天的没多大影响，可如果连续好几天睡不好就太影响工作了。
说来挺奇怪，在刚开始一切都还没有着落的时候，再焦燥忧心她也没有这样过，偶尔一晚睡不好，过两天就恢复了，在起了爆款的那几个月，她一天最多只睡五个钟，可睁眼时也从没感觉到累。
当时除了钱，她最渴望的就是睡眠。
现在倒好，生意稳定了，她得了清闲，脚步也终于可以稍微慢下来，却开始失眠，没有压力，反而一天比一天难过。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劳碌”病？
可秦笙也不是没试过重新让自己变得“忙碌”起来，但是白天再累再倦，她还是鲜少能有一个酣睡到天明的好觉。
所以，她只能寄托于药物。
在医院里，秦沐给她来过电话。
弟弟上次回来时，秦笙还没有搬家，今天过去一看，钥匙打不开，一问房东才知道姐姐已经搬走。
她没告诉秦沐，与其说是忘了，倒不如说是因为弟弟太久没回也没联系所以秦笙下意识地把他给排除出去了。
以前姐弟两人还可以做个伴，闲时聊会天，现在不行了。
秦沐在楼下等她。
男生背着双肩包，手上拎了一袋草莓，一截格子袖口向上翻折，手腕一根头绳黑得分明。
这是交女朋友了？
秦笙在车上等了会，见秦沐再次去拿手机时才下了车。
刚走近，她包里的手机铃声跟着响起。
秦沐抬头朝秦笙看来：“姐。”
许久不见，不叫姐姐了。
“我漏了几本书。”
秦沐推了下黑框眼镜，头绳明显，他似乎才察觉到这点，第一时间是想藏，可不如为何又改变了主意，他知道秦笙已经看见，干脆大大方方地展露出来。
就差对秦笙直接挑明。
“二楼。”秦笙说，走了几步，又停下，转身看向身姿挺拔如白杨的少年，“我去取吧，十分钟。”
秦沐没意见，把手上的草莓递给她：“刚买的。”
一句“我不爱吃”被秦笙硬生生咽回喉咙。
算了。
她接过，往楼梯走去。
秦笙不喜欢搭乘电梯，所以在找房子时选择了二楼，几十节台阶很快就到，秦笙从拿钥匙开门到拿完书锁门下楼，仅仅只用了五分钟。
秦沐接过箱子，面上似乎闪过一丝诧异。
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钱够吗？”秦笙问。
秦沐点头：“够，那我先走了。”
少年渐渐远去的背影看不出来有一点点的留恋，走得太果决，无形中伤了秦笙的心。
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心。
秦笙坐回车里，沉默地望着秦沐离去的方向，直到目送载着少年的公交车驶远，她才重新启动车子。
路上恍了神，差点与别车剐蹭，幸好对方及时发现偏了一下。
秦笙靠着路缓缓停下了车。
熄了火，身体趴在了方向盘上，想用理智把眼眶的温热压回去，忍了又忍，最后只重重地长叹了一声。
是人就会变，她安慰自己。
这一路走来不是体验许多吗？
秦正，赵淑静，席渊，真要计较，连李石几人也得算进去，然后是秦沐，往深了去想，就连她的母亲秦绍羽也是如此，以后，也只会更多。
所以没必要为此伤心难过。
人类生来就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再说，她自己不也变了么？
回公司时，秦笙的心情已收拾完毕，人还没回到办公室就听到摄影室传来的惊呼声。
又是小师这个小妮子，总是大惊小怪的，扰人。
小妮子眼神贼好，一瞄就瞄见了她家老板，几秒之间便如同一阵疾风旋到了秦笙身边。
她刚要推门，被那风凉了一胳膊，只好偏头去看小师。
小姑娘两眼发亮，惯有眼色的她此时并没有发觉到秦笙密云般的糟糕心情。
“笙姐，快走！看帅哥去，好帅好帅的帅哥，帅死了！”小师已被帅晕了头，挽着秦笙的胳膊就把人往摄影室拉去，“太香了，可恨啊，新品为什么不能是背心短裤？我想看脱光啊，啊啊啊，我是不是太色了？笙姐，我有错，我忏悔，可是我还是想看脱光！”
要不是看到招一送一，秦笙真的想重新招个摄影……
摄影室里人不少。
模特三位，除了阿青，其余几个都是太闲闻声过来围观的。
男模特化了妆，差不多都试完镜了，秦笙进门时三人中长得最帅的那个小伙刚好把上衣套上，她隐约窥见对方细窄的腰与腹肌。
几块没看清，不过还蛮好看，身材高挑，肤色算白，打光再打亮点应该驾驭得了深色系的服装。
就是五官幼了点，后期开拍需要着重上妆修饰一下。
其它两位……秦笙大致对比了下，还是幼的这位比较合适。
不过，具体的还得看阿青的“心情”。
“行了，一会让阿青过来找我。”秦笙抽出手，转身向门，“确定好了明天开拍。”
阿青却再次攥住了她：“笙姐，你等会，还没出来呢，他在换衣服，很快！”
秦笙：？？？
“啊！来了！”小师压着的嗓音里全是疯狂。
换衣室的隔帘跟着掀开，一抹深蓝身影缓缓走出，秦笙跟着抬眸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