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101章:是梦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秦笙与张炀却是新仇续添旧怨未消。
这个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情人难以相见,仇人却总狭路相逢。
张炀这两年没回去过,家里的消息却是一个都没落下,刚听说秦家的事时,张炀还愣了一下,紧接着就笑了。
他需要跑路就算了,没想到秦笙后脚便步了他的后尘。
随随便便来个医院都能碰见,这叫什么?缘分!
既然连老天爷都有意帮忙,那张炀就不客气了,反正姓苏的小子也已经不在,秦笙独自一人在异乡,他得多“照顾”一些。
“生病了啊?瞧着怪可怜,身边也没人陪着。”张炀咬了根烟,满眼带笑,“留个联系方式吧,有困难可以找我。”
秦笙看了眼输液架,快了。
张炀眯起眼去打量秦笙。
两年多没见,她出落得更加标致,张炀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秦笙扎成低马尾的半长发上。
“听说,你跟姓苏的掰了?”张炀故意挑起往事,“掰了好,迟早的事,跟炀哥说说,这两年身边有人吗?”
秦笙再次看了眼输液架。
很好,走人。
她拿着铁架去找护士拨针。
张炀倒是没追上去,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守住门,等会要是看到有个又高又漂亮的女孩出去,你悄悄给我跟上去,看看她到底住在哪里……漂亮的女孩很多?你是不是眼瞎?黑色短袖,绑着马尾那个,要是跟丢了你今晚就别回来了。”
张炀这边刚挂断电话,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秦蓝冷漠开口:“医院不让抽烟。”
张炀笑了下,随手摘了嘴里的烟,好听的话脱口而出:“别气,我听你的还不成吗?”
—
秦笙又一次失眠,吃了几片安宁药,后半夜总算睡着,乱七八糟的梦却接踵而来。
托张炀的福,她梦见了他。
兜转反复,场景几番穿插不定,梦见的全是过往。
也不尽是坏的,过半甜酸过半涩,也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梦境的最后是两人出了输液室后站在了医院的台阶上。
没有雨,男生却还是朝她伸手:我抱你吧,怎么?害羞?
是羞了没错。可这一次她却没有拒绝。
她被他很轻松地抱在了怀里,肢体间的接触很温热也很真实,仿佛是她的记忆出了差错,也许她那天的确是碰到了他。
这不科学。
梦里的她依然生疑。
场景陌生又熟悉,好似在重复。
抬头去看他的脸,下颚线清晰优越,侧脸俊得词穷,就是嘴角又习惯性向下微垂。
若能笑一笑那是最好。
她伸出一根手指,冰凉的指腹轻按在他的嘴角,接着往上一提——
眼角余光低低一瞥,那张性感嫣红的嘴唇却吐出冷冰冰的话语:秦小拽,我不会原谅你,我会恨你很久。
忽如其来的冬雨无情地浇注在脸上——
秦笙蓦地睁眼。
原来,是梦。
她其实很久不做梦了,想起某人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倒不是不想,只是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
秦笙几乎把所有的时间与精力全倾注在挣钱上面,她自己的私人时间则是少得可怜,因为现实的残酷与生活的压力逼迫她不是不低头。
她承认,她是自私且现实的。
秦笙对自我的认知十分清楚,可她别无他法。
她得先活着。
解决她与秦沐的温饱是最首要的,其次才是她个人。
如果不是今日偶遇张炀被提醒,她应该会有个好眠,更不会梦见那个人。
她故意让自己忙得像一个陀螺也有一部分苏启的原因在里面,她是刻意去忽略这个人的,不去想,也就不会有难过与遗憾。
其实感觉并不强烈,它不会让你有大起大落的情绪变化,它只是会让你萎靡很长一段时候罢了。
秦笙倒也不是冷情到底的人,她偶尔也会设想对方回家后的生活。
那个人其实很开朗乐观,生活也是无忧无虑的,所以他有时候看起来没心没肺,情绪也很外露,生气了就怒,开心了就笑。
委屈了就跟个讨不着糖的大孩子一样。
喜怒哀乐从不藏着掖着,与秦笙恰恰相反。
他也许会因为她的不辞而别生气,但应该会很快就恢复过来,m市有他的家人、朋友、同学,不出意外,他会顺利考上所向往的大学,未来可期,他会过得很好。
她与他就像两根无限延伸的直线,虽然短暂地相交过,但往后应该不会再遇见。
当然遗憾了。
也算是拥有过,失去时当然会难以忘怀。
这么好的一个人果然不属于她,因为她一向没有运气。
因为这个梦,秦笙往后几天的心情跟着低落不少,加工厂一事落不到实处,她的新网店处处受困,而令她更加烦燥不已的还有一个张炀。
这个男人实在贱得可以,她去档口他跟,中途歇息吃饭他跟,去工厂拿货他跟,打包发货时看她一个人忙活不过来就蹲下来帮忙。
刚打包不到十分钟,烦了,一个电话打出去,很快就有小弟跑进来接活。
他则拉来转椅翘着二郎腿吞云吐雾,顺便打量专注干活的秦笙。
她出声赶人,张炀的理由也很充足:“闲工,免费,不用白不用,是吧?”
除了真的忙不过来,也因秦笙实在是没工夫跟他周旋,于是干脆不理会。
张炀等她收工吃宵夜,她倒好,快递收完货前脚刚走,秦笙把锁头一扔直接掉头离开,反正档口有监控,晚上也有保安巡逻,她不怕货被偷。
可当张炀出现在她的租房门口时这事就不是一件小事了。
秦笙对他冷眼相待,只要张炀敢动一根手指,她手机上的110电话很快就会跟着拨出去。
张炀却忽然“老实”下来,来了也什么都不干,借来椅子一坐就是大半天,嘴巴倒是一如既往的贱,但也还算规矩。
晚了无须秦笙赶,车子一停车门一拉,走了。
如此几次,秦笙只当他是透明人。
在她又一次被新的加工厂拒绝而陷入绝望摬地时,张炀给了她一条路。
“开始的价钱是贵了点,等你有了量可以再商量。”他给了她一张名片,“有一个附加条件,倘若哪天你爆了,不能换人,我们必须享有你的品牌独家生产权,这个要求不算过份,你能接受了再来谈。”
秦笙没去接名片。
张炀笑了:“防备心怎么这么重?难不成我还会害你?”
难道不是?
“我是带着十足的诚意来跟你正经谈生意的,没带那些虚的,你那些衣服的款式跟设计蛮新潮,我有点兴趣。”张炀懒懒散散的,手指在桌上的键盘上敲出一个数字来,“帮归帮,也不能让厂里亏钱,一次这个数,可以给你做。”
张炀走的时候轻飘飘地丢下一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名片第二个电话是我的,考虑好了可以来找我。”
说是天上掉馅饼刚好砸在秦笙的头上也不为过。
不管张炀有什么目的,但这确实是她目前所能把握的唯一一个机会了,应承的话,挡在她面前最大的一块石头将就此消失。
对方似乎笃定她会如何选择,所以在第二天接到秦笙的电话时张炀一点意外都没有。
搞定了加工厂,她的网店将正式步入正轨。
秦笙比以前还要忙,累,但是没有厌倦,有五分的喜爱在里面,剩下的全是对金钱的渴望。
她嗜钱如命,除去那少得可怜的几个小时的睡觉时间与吃饭,其余的时间近乎都投在了新店的经营上。
付出与得到终成正比,秦笙的网店有起色了,与之对应的是她的身体又一次出了问题,这一次是比胃炎还要严重的胃溃疡。
气人的是这人明明疼痛不已,可从医院出来后仍然习惯性地坐到了电脑前。
久被忽略存在的张炀看不下去了,手指轻轻一按——
好,电脑瞬间黑屏,跟着黑下来的还有秦笙那张病恹恹的脸。
近两年她的脾气其实有所收敛了,可张炀太过嚣张得意,她一忍再忍才没出手。
“行了,不差这一会,请吃饭去,收点利息。”张炀威胁道,“不给利息就马上还钱。”
被狠剐一眼他也不在意,反正秦笙现在最紧张的就是资金,他是借了她钱周旋没错,但不催不代表她可以一直拖延下去。
正因有这一层债务关系的存在,张炀才得已能在秦笙面前晃,这一晃就是好几年。
他对秦笙确实很有耐心,单让她真正放下对他的防备就长达一年多,届时秦笙的品牌网店已经稳定下来,在张炀的帮助下,她租下一层楼,属于她的第一个工作室正式成立。
虽然不大,但对秦笙而言是极大的一个进步。
她把工作室分成三个区域,一个是员工的工作区,一个是她个人的办公室,另一个则是服饰拍摄专区。
离家的第四个年头,再次当起了老板的秦笙终于摆脱了贫困,虽然仍有负债,但在异地他乡她算是有了自己的一方天地,勉强算是站稳了脚跟。
而在厂区某个不长眼的男人将秦笙挡住时,张炀终于有了行动。
要不是因为这个男人是厂里的重要技术人员之一,指不定张炀会当场甩脸让他走人。
男人的年龄将近三十,长相还过得去,在看到秦笙的第一眼时他就喜欢上了,只是女孩太高冷,加上对张炀有所顾忌,所以一直没敢越线。
后面张炀迟迟没动静,男人才决心对其表白。
他一个月的工资将近两万,人长得也俊,厂里有好几个女工喜欢他,其中不乏年纪小或者长相甜美可人的女孩,但他偏偏就是喜欢秦笙这样的。
搭讪最基本的方法就是讨要号码加微信,以便后续的了解与试探。
只是他费脑想出来的一番说辞不过刚起了个头就被慢悠悠走来的张炀给打断了。
对方态度散漫,懒得看他,反而取笑秦笙道:“行情不错,考虑吗?”
秦笙是抽空过来看新款的生产进程的,回去了还有一堆设计稿要改,闲时都没心情谈这玩意,忙时更没心情。
除非对方是“钱”。
“你自己慢慢考虑吧。”秦笙掉头就走。
“我又没这爱好,去哪?吃饭还是回去?”
张炀两手插兜,慢悠悠地当起了跟屁虫,只留男人独自一人在风中凌乱。
晚上吃的是街边麻辣烫,张炀不喜,坐在一边喝酒抽烟。
白色飘渺的烟雾旋着转飘散开,把秦笙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衬得越加朦胧不清。
张炀双眼迷离地盯了她许久,忽道:“跟哥在一起吧,哥有钱,至于能让你少奋斗好几十年。”
如果哪天他收心想结婚了而秦笙刚好还在的话,他指不定就成家了,到时别说少奋斗,他全副身家都是她的。
“怎样?考虑下?”张炀掐了烟,笑眯眯地朝秦笙靠近,“反正你也单着,试一下没损失。”
秦笙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这样,我不碰你,先相处一下?”张炀说,“到时你真觉得不合适可以随时退出,我一定不会纠缠——”
张炀的话戛然而止。
秦笙余光往旁边看了一眼,漠不关心地拿筷子去夹锅底的透明粉条。
张炀皱了下眉:“你怎么来——”
话音未落,他被泼了一脸酒。
旁桌的热闹声消了一瞬,紧跟着又窃窃私语起来,两女一男,一眼就知道是什么情况,狗血归狗血,但热闹还是要凑的。
“没听到电话响?还是故意不接?”秦蓝冷冷说道,已空的玻璃酒杯扔在桌上时发出很重的一声,随即滚落在秦笙手边,“张炀,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没得到回应,秦蓝偏头去看同样一言不发的秦笙。
秦笙不说话不是因为心虚,也不可能心虚。
她只是没吃饱,最爱的粉条也还没全数捞起,更对情侣间的纠纷不感兴趣。
秦蓝冷笑:“是她吧?”
张炀劝道:“你先回去。”
秦蓝没动:“你别太过分了。”
“啪”的一声,很轻。
最后一根粉条入了肚,秦笙搁下筷子,起身去扫付款码:“结账,谢谢。”
输完支付密码,她返回餐桌,看一眼秦蓝,再看一眼张炀,只道:“这个月的本金利息已转,记得查收。”
她没多作停留,拿包走人,毫不拖泥带水。
没走几步,她听到秦蓝说:“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