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涟漪
在被苏启拒绝后，苏浔给他来了第二个电话，谈话结束，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夜过去，第二天，苏启去找了吴班。
苏浔说，秦笙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是她让他回去的。
苏启不信，非缠着他哥把信息转发过来，苏浔一开始不肯，他的迟疑不决得不到苏启的信任，由此断定对方不过是在撒慌。
明知苏浔不耻这种事，明明苏启已经下意识地接受了有这么一条信息的存在，可他非得逞这一嘴。
或许是苏冰出的主意，凡事没亲眼所见便皆有可能。
拗不过，也有想让弟弟死心的想法在里头，苏浔最后还是给了他截图。
秦笙说，他对自己纠缠不休，其行为已严重影响到了她的生活，她很厌倦，希望苏浔可以劝劝。
把截图放大数倍，苏启一个字一个字数过去，发现这竟是认识秦笙以来她发过的最长的一条信息了，统共99个字。
确认过发信人的手机号码，是她本人没错。
看清发信时间，苏启笑了下。
如果没记错，在秦笙给他哥发送信息的前不久，他还给她发过一个夹着泪光的表情包，前后相差不过十几分钟，这人当时明明看到了他的信息，却没回，反而联系了苏浔。
目的就是为了赶他走。
他真的很讨她烦吗？苏启扪心自问。
可在医院里，她的眼神分明不是这么说的。
归根结底，不过是他的份量不够重而已。
那么，在这段消失无音讯的日子里，她到底是真的被麻烦给绊住了脚身不由已还是只是单纯的不愿意联系他？
如果可以，他希望是后者。
但愿她安全无虞。
苏启终于同意回去。
他已向吴班提交了转学申请，只不过，他给自己跟秦笙留了点时间，这个学期结束后如果她依然没有回来，他便遂了她的愿。
不知归期，所以苏启帮她把留下的东西一一打包整理。
该用袋子密封的密封，该扔的废品统统扔掉，苏启找来一个很大的箱子，一番搜索却发现秦笙的私人物品简直少得可怜，正常女孩子喜欢的那些东西几乎没有。
除了一柜连他都嫌弃的黑色休闲装。
看着多，数了下也不过四五套。
他就是想拿着什么东西做纪念都找不到，反而在衣柜的最深处找到了那件属于他的紫色外套。
叠得很整齐，依旧崭新。
既然是他的物品，也是对方不要的，那他合理收回。
苏启低喃：“秦小拽，你真的……”
冷酷、无情、没良心，各方各面的薄情寡义，怎么就这么狠心？当真不能给他留个信？他就是连走都走得极不安生。
感情这东西果真碰不得，千万愁绪剪不断理还乱，碰上个没心没肺的有痛还无处可诉，原以为尝到的尽是蜜，不曾想又苦又涩。
真是怕了，一次就够，以后能有多远就得离多远。
这晚，苏启留在了小屋过夜，这也是最后一晚，他以后不会再来。
天亮，无事发生。
他把被褥叠得整齐，把紫色外套拿上时，苏启目光不经意一瞥，微愣，稍作迟疑，还是伸了手顺走了一件小物什。
把锁头重新锁上，钥匙被苏启放在了原先的小土坑里，以防万一，他寻来一块小瓦片把坑压实了，最后看了眼小屋略显破败的门，苏启转身离开。
虽然很快就要再次转学，但苏启在学习上却更为刻苦，沈丹怡每次转身去看，后桌无一例外都在做题看书。
看的次数与目光停留的时间一长，苏启就会停笔抬头，看她一眼，再轻飘飘地提醒她一句，期末考试就快到了。
沈丹怡“哦”了一声，等苏启提笔继续，她傻不拉几地转了回去，生绣的脑子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哦，快期末了啊，那是得好好复习。
学渣如她也是很重视期末考试了，因为怕挨打。
写了几个字后沈丹怡才察觉到了异样，她再次扭头去偷看，苏启却没再开口。
是有点不一样的，看他再次把心思放回到了学习上，沈丹怡不知是开心多一点，还是惆怅多一点。
—
苏启的心情慢慢恢复过来，除了不怎么开玩笑之外，跟以前并没什么不同。
每次发完卷子，李石照例会滚过来对答案，沈丹怡也还是会膜拜他那分数越来越高的卷子。
闲暇时他们会约饭，有钱傍身的苏二少自然是买单的那一个。
天冷想吃烧烤了，就把尤非，郑佳佳与张辉叫上，尤非看不惯这种“压榨”行为，建议大家aa。
不愧是当得了班长的人，此提议受到一众认同与好评。
碰上大伙心情好，不下馆子了，直接露天烧烤。
或许找来一处宽敞田壄，取了大块的泥块与枯枝枯木，备好腌制过的各种鸡产物、地瓜、玉米和鸟蛋来个野外“控窑”。
等把覆盖了一段时间的烧到通红的泥土翻开，把包住食材的锡纸一一去除，鸡肉的香味扑鼻，让人食欲大增。
苏启没控过窑，这是第一次进行这项充满趣味性的野外活动，挖出来的东西很香，他赞不绝口。
沈丹怡把最大的一个玉米留给了他，自己则拿了一个超大超香的地瓜在啃，吃货沈蹲在田埂上吃得不亦悦乎，别称——毫无形象。
苏启拿起了手机，打算给包俊发一张好看的过去。
“干嘛呢？拍我干嘛？”见手机对准了她，沈丹怡嘴里鼓囊囊的也没忘记维护自己的形象，“你想吃地瓜啊？我给你拿！你别拍我！难看死了！”
她顾不及，赶忙转过身去躲避镜头。
所以苏启只拍了对方一个背影，沈丹怡知道他把自已的丑照发给了那只包子，于是她挡着脸也没忘记瞪他一眼。
瞪完挪了过去扔给苏启一只烤地瓜。
“吃吧吃吧，可香了。”
苏启接过，却没吃，想到同样爱吃地瓜的某人，恶作剧得来的一点好心情很快消逝。
与沈丹怡大快朵颐的吃相不同，秦笙吃东西一向慢条斯理，慢吞吞的，一口吃完再来一口，还不能催，催了也白费。
若她也在……
“你……”
沈丹怡啃到一半发现苏启正盯着自己出神，目光专注认真，一个极为怪诞无厘头的猜测在她的大脑中诞生。
她小心翼翼地、极为谨慎地小声发问：“你这么看着我该不会是因为喜欢——”
“给你吃吧，我不喜欢。”苏启淡声道。
沈丹怡大脑风暴：“……”
好吧，是她想多了，“夺”回地瓜，沈丹怡蹲回去继续开啃。
附近季少东闻着香味而来，可惜他人缘不好，逛了两圈后没人愿意搭理他。
郑佳佳就坐在户外折叠桌旁边，见状拿了只鸡翅朝向季少东：“季同学，这个鸡——”
郑佳佳的话截然而止。
因为季少东很不屑地、傲娇地扭头就走，为掩饰他看似轻蔑实则对其烤肉垂涎三尺的真实想法，季少东朝不远处的奶牛走去。
一声轻快的口哨随口而出，可惜奶牛不买账，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季少东一步三回头，才发现鸡翅已经被郑佳佳啃上嘴了，可怜他肚腹空空，内心大雨滂沱。
鸡翅没能堵住郑佳佳的嘴，他忽然对苏启道：“秦笙有消息了吗？”
闻言沈丹怡停止了啃地瓜：“……”
尤非等人跟着看向苏启：“……”
下一秒，又纷纷瞪向了郑佳佳。
可闭嘴吧你！
苏启抽了张纸巾擦手，没什么情绪地说：“没，她给你发信息了？”
郑佳佳一如既往地诚实直木：“没有，她是不是被抓到了？”
尤非往他身上扔了什么东西过来：“闭嘴！吃你的！”
郑佳佳其实不太理解尤非为什么会生气，不过她连最喜欢吃的鸟蛋都砸他身上了，足以说明她的怒火很大，最近她的情绪极不稳定，易怒易燥，他特别容易踩中她的雷点。
沈丹怡走过来把郑佳佳挤走，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到苏启说：“我就快回m市了，以后见面的机会可能会很少。”
沈丹怡等人皆是一愣。
李石最先回神：“要转学？”
尤非接着问：“不过完年再走？”
苏启极轻地摇头：“不了，期末后的事。”
“那……”李石那了一半那不出来。
苏启说：“好好考吧，说不定以后会在同一所大学遇见。”
郑佳佳是接受能力最强的那一个：“同勉，保持联络。”
苏启笑了下：“嗯。”
沈丹怡不愿再在苏启旁边待着，她蹲回田埂啃玉米，难过得就快落泪。
已经沿途逛了n遍的季少东一不小心听了全部，他摸着扁平的肚子踱回了别墅，嗅嗅茶花，摸摸月秀，又逗了下海棠，最后蹲在他家最近刚养的哈士奇旁。
季少东刷了会手机，手贱点开了那个黑头像。
他想问问姓秦的到底“死”了没，犹豫了会觉得还是算了，可惜哈士奇太调皮，狗儿一手搭着他的脑袋，一手新奇地去拍手机屏幕。
季少东被这么一拍，手一滑，编辑框里的“！”就这么巧地被发了过去。
不出所料，没有意外。
那人连苏启等人都没回复，怎么可能回他。
“哈哈，你别舔我！”
季少东恼火不已，他把哈士奇的脑袋夹在腋下，来不及教训，狗儿两只前爪拍在他的胸口，再次伸出舌头去舔他的下巴。
“哈哈，你不是欠揍？！小心我把你给卖了！”
—
日月轮替，时光荏苒，苏启的期末考很快来临。
考试跟往年一样，周边几所高中会混合着一起，考场就在他们的学校里，所以好处就是不用跑，考完稍微收拾下就可以回家。
尽管明年就要走，苏启依旧拿出了十二分的认真在对待这场考试，最后这一个月他的成绩进步飞快，虽然语文还是拖尾，可他已稳居班级第一。
李石提议他们再聚聚，一方面是庆祝即将到来的假期，一方面算是为苏启饯行。
考试结束当天，苏启一身轻松地交了卷，他没回家，反而拿了球来到了三和公园。
没人跟他打也无所谓，苏启运球自娱自乐，他脱了外套，大冬天地就套了件卫衣，一个小时过去，大汗淋漓。
太久没打球，手生，却越跑越快，越打越起劲，听话的球更是一投一个准，诺大的公园里不断回荡着篮球的拍打声。
——还不错。
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忽然响起，苏启一个愣神，弹回来的球直撞他的胸口，他顾不上球，侧身往声源处望去——
没有人。
空荡荡一片。
胸口有点疼。
苏启垂着眸立在球场中间，抬手揉了下左胸，嘴角微微上勾，弧度极小，却也算是笑了。
“都说了我球技不错，你还不信。”
他轻喃一声，跑过去把球捡了回来。
回来后，他沿着跑道疾跑三圈，运球快速跳起，手臂用力到了青筋暴起，这么一个使着十成力气的球却意外落了空，篮球在狠狠砸向框沿后反弹回来，差点砸到脑袋，幸好他避得及时。
“意外。”他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对某人说，“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下场休息，苏启拧了瓶矿泉水，没加冰，喝了一半才想起，如果是秦笙在，恐怕会笑他。
那个人才不管冬夏，饮料反正得加冰，不然喝起来没劲。
苏启坐在一旁的草地上，运动太激烈，他的气有点喘，汗水也流了满颊，连额前的发尾都有细小的汗珠滴落下来，眼睫轻眨，仿佛被那湿润迷了眼。
恍惚间，他似乎回到了那天夜里。
球场上纤瘦的身影像是不知疲倦般不停地跳起投篮，女生已经很努力了，可就是没办法将球入篮，她也不放弃，一次又一次，精力好像用不完。
耐心不错，就是脾气太暴，明明是自己的问题，偏偏要拿球撤气。
苏启却看得开心。
他就喜欢她一脸不耐烦却又不得不妥协的样子，太有趣，他没看够。
早知道当时就不逗她了，他好想教会她打球，想看她投篮成功时会是怎样一副神情。
应该会笑，苏启想。
而且还是那种想笑但在外人面前多少会有所顾忌的笑。
可还是很好看。
“要想球投得准就要靠感觉，感觉是靠多投练出来的。”苏启朝那个身影喊了一句，“你那样不行，肢体动作太生硬！”
女生抱着球回头，风一吹，身影跟着飘散。
苏启愣愣地望着那片连一点轮廓都看不到的空地出神，许久，他才缓慢地低下脑袋。
秦小拽，考试结束了，你怎么还没回来？
苏启支棱着两条腿，一条胳膊横在了膝盖上，脑袋靠上去，低头去划拉手机。
他死不了心，最后编辑了一条信息过去。
滑板一级帅：再不回来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我数三二一，你回句话，我就原谅你了。
苏启面无表情地自编自导。
滑板一级帅：三
两秒后。
滑板一级帅：二
十秒后。
没有然后，也没有一。
因为不敢，因为心存侥幸，也称自欺欺人。
不敢再发。
因为石子入水，连一点涟漪都没有。
得不到的回应，将会消磨掉所有的耐心与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