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舍弃
秦笙家被撬的事很快就在村里传播开来，不过几个小时就已经流传出若干个版本，说什么的都有，唯一的共同点都在说秦正在外面惹了事，才会有仇家寻上门。
大家聚得快，散得也快。
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仅仅用了一个早上而已。
苏启到时遇见了姥姥，老人背着手就站在大湖边上，精细的目光在外孙身上一通扫视，重点落在了他的脸上。
被拆掉的两扇木门不知被谁搬起重新靠在了门上，或多或少替秦家挡住了半个门面，没人报警，怕生事。
两个男生想进去瞧瞧，被姥姥喝住了：“别看了，没人，昨晚就走了。”
苏启脱口而出：“她呢？也走了？”
“不走留着干嘛？”姥姥口气不善，“负债还钱天经地义，秦正不做好全家跟着遭罪，只可怜了两个孩子。”
苏启一急就跟着乱：“她有没有跟您说去哪了？”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姥姥看着外孙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看苏启一脸失望，老人最终说道，“昨晚过来带小沐时我就觉得奇怪了，匆匆忙忙的……走了也好，留下来怕是会出大事，还是先避避吧。”
“她还会回来吗？”
听到苏启的低喃，姥姥欲言又止。
“不如，问下那个光头？兴许他知道点内情。”
经李石提醒，苏启当即就联系上了海哥，可对方所掌握的资料并不多，他把那晚秦笙跟赵淑静的争执大致说了下，张炀的事则是一笔带过。
“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的，小秦走得急，什么都没留，估计也没联系谁，这事也不是联系谁就能轻易解决的。”海哥说，“我找人打探下，看能不能挖出点什么来，有消息我会联系你。”
电话挂断后苏启沉默了很久。
秦笙绝口不提家里的事，尤其是秦正，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都被人堵上门来了，又是高利贷，恐怕数额不小，当下除了跑路似乎也没别的办法。
她的手机依然关机，人联系不上，得不到一个确切的消息，难免让人担心。
李石安慰道：“秦笙做事一向留有一手，没事的。”
苏启却不乐观。
事情来得急，人走得也急，秦笙连告知一声都抽不出时间，她太被动，怎么可能有准备？
留守酒店的沈丹怡多次拨打秦笙的电话，无一例外都是关机状态，就连赵淑静的也是，现在的情况几人束手无策，只能等秦笙主动联系他们了。
李石表示，难。
沈丹怡觑一眼苏启，垂头丧气地没再说话。
他们只请了半天假，下午吃过饭就回到了学校，苏启则留在了秦笙的宿舍里。
里面一切如常。
东西的摆放位置跟他上回离开时几乎没差，桌上横七竖八地摊着几本书，笔盒旁边还有已拆包装的半包星形饼干，表面受了潮，已经软化。
垃圾桶里还躺着来不及扔掉的牛奶空盒，桌腹里整齐排放着十几瓶纯牛奶以及一大袋小零食。
手抄题是翻页的状态，中间夹着一根黑色水笔，右下角的最后一道题目只落了下“解”字，末尾一笔字迹深重，由此可见执笔的人在此处停留过一小会儿。
笔盖来不及盖，吸饱水的旧毛衣来不及收，已空的一板药片也没扔，甚至连床单都乱糟糟地堆在一角，秦笙走得确实急。
按时间推算，秦笙从医院回来后就没有上来过，在跟赵淑静正面对上后，她火速回家收拾细软，除了一个秦沐，她几乎没带走什么东西。
她有太多的来不及，于是连一条信息都没办法回复，到后面干脆直接关了机，也把身边好友的担忧一一隔断。
她应该会害怕。
苏启这般想。
高利贷这种东西，利润高，风险也大，还不上的人比比皆是，那些人一看就不是什么正规贷款平台，既然不受法律保证，他们就是有再多的“手段”也得有所顾忌。
无非是要钱而已，讨不着钱，抓不住人，时间一久自然就过去了，而且，借贷的人是秦正，又不是秦笙。
或许只需十天半个月，最多就一个月，等避过这一阵，她就回来了。
既然如此，那就慢慢等。
这一等，就是两个月。
最开始，苏启每天都会给秦笙发好几条信息询问具体情况，清晨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拿手机，只是一连好几天都石沉大海。
海哥那边也始终没有好消息传来。
第二个月，苏启的信息改为一天一条，明知对方的手机自那天起就未曾开过机，他还是一天一打，就是听听机械的女声也好。
晚上，他会在秦家、私人小屋和酒店的后门蹲守，困了便就地歇下，不困的情况下他一般可以蹲到凌晨两点。
放假时他整夜不睡，就怕秦笙半夜溜回来被错过。
可是没有。
秦笙就像是消失了，杳无音讯。
沈丹怡等人也一直有在关注，李石背着苏启提出过一个很大胆的猜测，配上他那副神经兮兮的表情与阴恻恻的口吻，令人毛骨悚然。
其下场就是被沈丹怡拿着课本暴揍。
“沈丹怡！很疼！”李石抓着书包挡住脆弱的脑袋，只敢露出半边脸呲牙咧嘴，“我这是合理猜测！她不可能不知道咱们担心她，暂时不回来可以理解，可再怎么样也不应该连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没有吧？”
沈丹怡极力辩解：“这叫信息保密懂不懂？你懂个屁！”
“是，我不懂。”李石说，“可是这跟报平安是两码事，她不敢用手机没毛病，那借别人的总行了吧？再不行也可以打公共电话啊，你当那些人太闲没事做，还能搞秘密调查不成？”
话糙理不糙，沈丹怡无法反驳，因为她同样等得无比心焦，神佛拜了不少，可她家宝贝就是没有消息。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这句话在沈丹怡这里并不绝对。
天知道秦笙到底有没有被抓到，万一被抓到，她一个女孩子要如何应对？
被“处理”，被暗下“杀手”，被“贩卖”，这些恐怖猜测太可怕，沈丹怡连听一耳朵都觉得瘆得慌。
现在可是法制社会，李石胡言乱语，故意制造恐慌，该打！
李石被打得疼，只能求饶：“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你别打我，我收回总行了吧？”
沈丹怡刚要说话，旁边的尤非推了她一下：“他回来了。”
沈丹怡跟着望过去。
他们这节上的是体育课，苏启早早被吴班叫去了办公室，他们几个则聚在教室的一角“讨论”。
见他过来，沈丹怡收好课本扭回身，李石也闭上了嘴不再嚷嚷，瞥了眼苏启，他跟尤非主动站起，各自回座。
秦笙下落不明，最受打击的人莫过于他了。
在苦心等待的这段时间里，苏启的变化很大，起初还会跟着众人分析讨论，后来渐渐地就变得沉默起来。
前两天更甚，沈丹怡的位置比较靠近，她知道苏启接过一个电话，回来后就几乎没开过口。
去了一趟办公室回来，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得越发冷淡。
沈丹怡不敢问，腰杆挺得笔直，巴不得可以离得远点免得被冻伤，转念一想又跟着难过起来。
她好挂念秦笙。
她可以平安无事地坐在教室里读书写字，她却只能在外东躲西藏，不知所终。
苏启的坏心情来源于他哥。
上个礼拜，苏浔来过电话，他让他回m市。
苏启拒绝了，他哥别的话没说，电话却打到了苏冰那里，结果当晚他从秦笙的私人小屋回来后就被苏冰给叫住了。
谈话内容无非关于转学，远在m市的苏浔不知他近况，可苏冰却是一清二楚，尤其是他每天深夜才归，颓废低迷的精神状况让苏冰十分忧心，临近期末考，她怕苏启荒废了学业，也怕他熬坏了身体。
所以她与苏浔难得一次的远程沟通很平和，意见高达一致。
苏启该回去了。
可他就如同被狐狸蒙了眼迷了心，苏启不肯走，他非要等那个人回来才算。
苏冰还要说，他就拿成绩出来说话，他在学习上还算刻苦，人也聪颖有加，虽比不上季少南，距离顶尖也有一定的距离，但成绩是够看的。
可是没用。
大家心知肚明，学习方面只是其一。
可是苏冰不敢跟他吵，自从秦家孩子走后，苏启就怪怪的。
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心事很正常，大人只能开导无法强制干预，可每每话到了嘴边苏冰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惹人厌烦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可劝还是要的。
既然现在人还没回来，那苏启空留在这也没什么用，而且，说句实话，要回的话早就回了，看这情形，估计……
苏冰没敢对着苏启“估计”，只能委婉劝道：“大前天那些人夜里还来过一趟，我估摸着这些人还没有放弃，短时间内秦家一家是不敢回来的，你这样吧，你先转回去，一有消息姑姑就通知你，行吗？或者……秦家丫头要是回来了，我让她联系你好吗？”
话至此，苏冰算是妥协了，只是苏启始终没有正面回应。
苏冰为此烦恼了好些天，她连最爱的麻将都不打了，就守在家里准备逮人，苏启回来前她特意戴上老花镜上网搜罗了许多谈判技巧记了小本本，这次她胸有成足，定能将对方说服。
不料，苏启却没给她尽情发挥的机会。
“你说真的？”苏冰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反复问道，“没跟姑姑开玩笑吧？”
“嗯。”苏启脱了外套，低头换鞋，“期末考完我就转回去，不差这几天。”
这是他这段时间来说的第一句长句。
虽然苏冰的长篇大论没能派上用场，但问题的根本已经得到了解决，她满足了。
晚上吃饭时苏启表现得很平和，虽然面上仍然没什么笑容，可对比起前段时间却已好了太多，看他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子前学习，苏冰拎了包开开心心地出门约姐妹打麻将。
晚点的时候，苏启出了门，看过姥姥后他折身推开了那间私人小屋。
明天是礼拜天，不用上课。
苏启脱鞋上床，打开床头柜，从里面摆放齐整的几十本漫画书里抽了一本，又高又厚的枕头横放着垫着后背，苏启翻开了漫画。
漫画的主人很不安份，一边看一边拿着铅笔做批注，小小的几行字看都看不清，极难辨认，苏启却看得津津有味。
全是吐槽与批评。
他想像了一下对方冷着一张脸的嫌弃模样，嫌弃又不肯舍弃，皱着眉头极度不耐烦地写下这些大概只有她才看得懂的批注。
心情跟着往上升。
有一半的漫画已经是好几年的了，秦笙把它们的分类做得很好，每一本的扉页都夹了张纸条，上面标好了时间，苏启拿起第一本，翻开时纸质都已稍微泛黄，闻着还有一股发霉的味道。
应该是在她年纪还很小的时候就买来的，上面没夹纸条，估计连她自己都忘了时间。
连小时看过的漫画都保存得很好，足于说明秦笙是个很念旧情、很珍惜身边各种事物的一个人。
所以苏启想，也许是他不够好，所以她才会选择把他“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