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中元夜宴
黄玄林勾起嘴角一笑，却是满满的自嘲。
“章老，你们虽干着瓦舍里的营生，可是都是凭自己的本事吃饭，哪里低人一等呢？而我，不过是个吃用着家里的东西，游手好闲的废物，我还不如你们。”
章老看着眼前的苍白落拓的青年，心里满是疼惜。他本不该是这样的。他也曾是灵安城里风流潇洒的名门少年。有着明媚大好的前途，如果不是因为芸娘，也许……
“章老，我先告辞了。”
“黄公子……”章老叫住他。
“我给芸娘定了一门亲……”
黄玄林闻言一怔，苍白的脸上更添了几分死气。
“她二十多了，不能再等了……”
“定的是我们老家的一个庄户，没什么大出息，但好在人老实本分。父母也都是厚道人……家里几亩薄田，虽然不富裕，倒也饿不死……”
黄玄林听着章老陆陆续续的陈述，黄玄林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拖着他的病腿走了。
章老无奈摇头，看他背影终于消失后也转身回去了。
他们这边戚风惨雨，跟着的暗卫却互相使了一个眼色，心中暗喜。
跟了这么久，总算是有了突破口，这下可以跟首领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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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徐徐，千鲤池久违的传来了声声丝竹。
一水的蓝衣乐工，衣袂翩翩，谪仙般得围着陈锦和奏着一首广陵散。
陈锦和穿着宽大的月影纱外袍，懒懒地斜卧在榻上。手里握着青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她一仰头，雪白纤细的脖子自霜白的衣领处延出，说不出的优雅从容。月色下，更添了几分朦胧的清丽典雅。
此刻她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公主。清风明月，美酒佳肴，佳人仙乐，不亦乐乎。
什么内阁，什么违逆，陈锦和似乎已经抛诸脑后了。
逍遥自在才是她的最大目标。
陈锦和素手纤纤，晃了晃空酒杯，身旁的月落立马给她添了一杯酒。
她似乎是有些醉了，眼下一片淡淡红晕，眼神也有些许迷离恍惚。
她起身趴在围栏上，半眯着眼望着水中清月，不知在想什么。
一曲已毕，可是她不发话，谁也不敢动。
半晌后，她才道：“此情此景……再来一首春江花月夜吧。”
“是。”
乐声再次响起。
星沉手里捧着一个黑漆食盒递到陈锦和面前，一边掀开，一边道：“陛下，这是您吩咐御厨研制的中元夜宴的点心，您尝尝？”
中元夜宴是陈国皇室的传统，为了驱邪避凶，每年中元节宫中必要大摆宴席，鼓乐齐鸣，歌舞升平一直到天明才会结束
“哦？”
说到吃，陈锦和的眼睛亮了亮。
黑漆描金的食盒里放着两个精巧的白瓷青花碟，每个碟子上各放了一个点心果子。一个黑色莲花状，一个白色的菊花状。
陈锦和一见便皱了眉。
“虽说是中元节的夜宴，倒也不必做的这么鬼气森森。这个样子谁敢吃？朕到时候可是要宴请群臣的，三品以上的京官都会来的，可别吓到朕的肱骨之臣们。”
“陛下不尝尝？”
陈锦和摇了摇头，嫌弃道：“你们尝吧，朕懒得试了。你告诉他们，朕说了要素雅，但不是阴森。重新做了来。”
突然她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正在演奏的伶人道：“到了中元夜宴的时候，你们也记着点，弹点喜气的曲子，别凄凄惨惨的。”
月落捅了捅星沉，小声嘀咕道：“咱们陛下心怎么这么大，居然还有空操心中元夜宴的事。”
星沉毕竟比月落沉得住气，她道：“陛下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这毕竟是她登基后的第一次夜宴，想得周到些倒也没错。”
“那对付内阁那三个逆贼的事，就这么算了吗？”
“自然不能，国公大人不正在宫外想办法呢。”
提到国公，月落放下心来。在她心里，如果陛下是所有不靠谱的集合体的话，那么国公大人就是靠谱的代表。
有国公大人在，所有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的。
中元夜宴安排在了后宫御池边上的花园之中。池中蛙鸣声声，花园里各种奇花异卉草木繁盛，美不胜收。座位围着中间现搭的圆台围了两圈的同心圆。用陈锦和的话来说，这叫不分阶级，君臣同乐。
月色溶溶，轻音阵阵，美酒佳肴，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清香。圆台上随着音乐翩翩起舞的舞娘身姿曼妙，容貌倾城。
良辰美景，赏心悦事。
不过，也不知道陈锦和是百密一疏还是怎么的。她考虑到了所有，偏偏没有想到夏夜的御花园别的不少，但是蚊虫却是最多的。热气与香气还有灯火都是最吸引蚊虫的，一只只蚊虫穿梭在这些大臣中间，吸得肚皮浑圆。偏偏他们还不想妄动，也不能明目张胆打蚊子，只能默默忍受还不敢出手。
原则上三品以上的京官都要出席。原以为三位内阁大学士会因为之前称病告假而缺席。意外的是，三人竟一个不落都出席了。不知道是因为蚊虫叮咬还是怎么的，三人的脸色看起来都不太好就是了。
陈锦和坐在群臣之中，她一脸的气定神闲，一旁的两位宫女各执一扇为她慢悠悠地扇着风。
看着浑身瘙痒却不敢擅动的大臣们，月落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星沉白了她一眼，却也忍俊不禁。
一个个平时端庄持重，嘴里仁义道德的士大夫被小小蚊子折磨的坐立不安，偏偏还不能说，只能忍着。
陈锦和自己早早的就用艾草和薄荷沐浴过，扇子上也浸过驱蚊的草药，所以全场只有她一个人安然自得，尽赏万种风情。
陈锦和扬起一个端庄大气的微笑，手中持杯，道：“众卿，今夜我等君臣同乐，不拘小节。来，让我们共饮此杯……”
“谢陛下。”
群臣共同举杯遥敬了陈锦和一杯。虽说她说了可以不拘小节，但大家都是饱读诗书的雅士，谁也不想失仪丢脸。
已近子时，尽管舞乐再美欣赏之人也已经寥寥。疲累加上酒劲，大家皆是昏昏欲睡。
陈锦和也有些醉了，她用手支着脑袋，双眼半睁半开。乐师还在兢兢业业地奏着乐。靡靡之音好像还有点催眠的作用，连带着守夜的侍卫都开始接二连三的打哈欠。
或许是疲累了，也或许是那些乐师看在场的贵人心思都不在乐曲上了，竟也开始偷懒了。若是有精通音律的人还在听，便能听出那古琴错了好几个音。
此时正在奏古琴的少年，一袭白衣，眉目雅正，气度非凡，正是陈锦和最疼爱的花霖。
花霖指下还在拨弄琴弦，却又连着错了好几个音。
他琴艺精湛，从没有连续犯这么多过错。引得一旁的乐师纷纷侧目。
他一向是气定神闲的，今日却是格外浮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