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未雨
修宜君大概算了算时间,离六月初五还有两个月多了。
在房间里喝酒不尽兴,窗外月色正好,她便提了酒往去水亭去。
结果符离已经把这一方好天地给占了。
看到修宜君只穿了一件薄衫,符离提醒她:“宜君,天凉。”
修宜君笑了笑,“这正回暖呢,马上就要到夏天了。”
她望着环塘里层层叠叠的荷叶,说:“到时候,若月种在塘里荷花就开了,肯定很好看。”
说完还打了一个酒嗝。
符离摇摇头,“你少喝点酒。”
修宜君说:“反正都不解愁,少一点多一点都无所谓。”
符离说了她一句:“真不知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意识到刚刚那句话不妥,符离突然闭了嘴,转过头去了。
修宜君也没搭话。
她注意到,一向喜欢珠钗翠环的符离,今天竟然只簪了一只素玉簪子。
修宜君抱着酒瓶喝了一口,对她说:“阿离姐姐,沈娘的忌日快到了。”
符离没有提祭拜,只是点了点头。
修宜君朝她走近,想邀符离一起解千愁,她边走边说:“听说她葬在了沈园,我真想回去——哎呀!”
修宜君忽然踩到一颗石子,猛地一个趔趄。
符离以为她酒醉,赶紧过来扶她。
结果头发被水亭帷帐上的勾子拉住,簪子松落了下来。
符离赶紧抬手去取头发。
发簪在地上弹了两下,掉到了修宜君的脚下,她就顺手帮符离捡了起来。
簪子握在手里,修宜君感觉浑身一凉,瞬间酒意全无。
虽然簪子的样式变了,材质也变了,但那灰墨色的玉,纹理却是无法改变的。
那是她亲手挑的,盯着工匠一点点打磨的。
忽然想起符离回到小院那一天说的话,以及秦涉川那封信里说的“小心身边人”,修宜君浑身一震,巨大的悲哀感袭来。
符离已经理开了头发,正神情忐忑地看着她。
修宜君站起身,仔细地拂去了发簪上的灰尘,将它插回了符离的发间。
她借着酒劲傻笑了一下,说:“符离姐,花簪易碎,你可要好好保管哪。”
然后她转过身,摇摇晃晃地走了。
酒入愁肠,焚心蚀骨。
谎言,骗局。
琳琅是,黎瑞是,符离是,她自己也是。
修宜君迷迷糊糊地往房间走,没注意到有个酒客混了进来,醉乎乎地跟着她进了房间。
那酒鬼趁着酒劲儿一把抱住了她,在她身上到处揩油。
修宜君的手已经按捺不住要拔剑了,那醉汉却忽然闷哼一声,被人踹飞了出去。
黎瑞走过去把那醉鬼拎出了门。
修宜君靠着桌沿,问他:“你怎么亲自来了,又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没想到他竟然说:“今天是你生辰。”
修宜君揉了揉耳朵,不敢相信:“我没听错吧?这是你能说出的话吗?”
结果黎瑞神色一变,伸手过来掐住了她的脖子,狰狞地说:“别以为我不敢弄死你。”
修宜君也抬起头,不屑地说:“弄死我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留得住那些人。”
然后黎瑞放开了手,两人对视一眼,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哈……”
修宜君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说:“其实咱们俩这样挺没意思的,要不相互坦白一下吧。”
其实她只是随便说说。
没想到黎瑞犹豫了一会儿,竟然真的坦白了一个:“其实我喜欢的不是你母亲。”
这句话就有嚼头了。
修宜君开玩笑地说:“你不喜欢我母亲,难道喜欢我父亲啊?”
黎瑞不说话。
……
修宜君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不会吧!你你你你……”
黎瑞说风轻云淡地说:“放心吧,我们没干过对不起你母亲的事。”
她的气都快要喘不上来了,“你你你你你你……”
“你”不出个所以然来。
说什么呢,她该说点什么好呢?
良久的沉默之后,修宜君平复了情绪,说:“既然你……那你还让他去送死。”
黎瑞说:“比起我所追求的,这点小情小爱微不足道。”
修宜君无可辩驳。
黎瑞说:“该你了。”
修宜君笑了笑,说:“我是真心喜欢他。”
黎瑞说:“我知道。”
又是许久的沉默。
修宜君开口问他:“我有一件事挺好奇的,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在我身上花这么多心思吗?”
黎瑞说:“大概是因为舍不得你死吧,毕竟,你是修靖轩和楚雁的孩子。”
他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而且你在五月初一饭局上的表现让我眼前一亮,这么好的刀,不打磨一下就可惜了。而你确实也帮我做成了不少事情,不是吗?”
修宜君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黎瑞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他转身离开。
修宜君忽然叫住了他,“你肠胃不好,得多喝水,尤其是早上。”
黎瑞愣了一下。
修宜君又说:“我娘说的,早上喝水最有用。”
黎瑞应了一声“嗯”,出门离开了。
修宜君回了到自己的房间。
她看了一下自己的指甲,月牙有点泛灰,便拿出凤仙花汁涂染起来。
做完这件事,她忽然一阵心烦意乱。
今天消息简直如同燃烧的火药一般,呲得她的脑子都转不过来。
余桓翻窗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正抱着脑袋,一脸的苦大仇深。
修宜君听到声响,嘟囔了一句:“怎么都赶着趟儿的来。”
余桓把脑袋支楞过来,问她:“怎么,我来的时机不对?你有约了?”
修宜君倒了杯茶,说:“是啊,刚刚跟黎瑞约了。”
余桓指着她,一脸的震惊:“你你你你,你没有原则!”
修宜君拍开他的手,问他:“少废话,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余桓拿出一个小匣子摆在桌上,“今天是你的生辰嘛。”
他揭开盖子,“你看这是什么?”
“王叔做的梨花酥!”
她拿起一块就往嘴里尝,开心得找不着北。
余桓又抱出一个糖罐,“还有呢,你的三味糖。”
修宜君点点头,“嗯,这里不方便做,我都好久没吃了。”
余桓想起厨房里炼废的一大堆糖,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说:“你这个真的太难做了,我再也不要做了。”
修宜君宽慰他:“多门手艺好娶妻。”
余桓嫌弃地说:“别打趣我了。”
他又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到她面前,说:“你让我拿的东西我给你拿来了。”
修宜君另拿了一只瓷瓶,分出其中一半,将剩下的还给了他。
做完这些,修宜君问他:“沈园,还好吗?”
“挺好的,就是死气沉沉的,白瞎了那么精致的装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