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血海
秦涉川身死的消息传来，又去掉了一块绊脚石，黎瑞的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
畅快得他当天连夜就回了蓝田整兵，准备进攻南营。
他在蓝田摩拳擦掌地等了十天，确认越东没有任何风吹草动，终于决定出兵。
路过云溪的时候，意外地没有见到安和递来消息。
但黎瑞顾不得这个了，他为了这一天已经计划了半生，如今机会难得，箭在弦上，不能不发。
黎瑞的五千精兵顺利地挨近了南营边界，这一路出奇的顺利。
看来没了主帅的越东，果然就是一方糊不起来的破窗，也不枉他筹谋了这么多年。
再凑近一点，发现整个南营都静悄悄的，只有几丛篝火在闪动。
一队兵马先去查探，他们掀开了几处帐门，里面都是空无一人，连杯热水都没有。
黎瑞突然意识到中计，赶紧对他们喊：“撤回来！”
说时迟，那时快。密密麻麻的箭忽然就像雨点一样扑过来，轻羽混杂着重箭，前方的军队瞬间人仰马翻。
黎瑞连忙下令让后方的队伍闪避。
先锋小队全部倒下之后，箭雨就停下了。
等了一会儿，不见对方有人来。
黎瑞又派出一支小队出去探查，结果刚走到一处空旷地，立马被乱箭射死。
越东最善于制造兵器，这是利用箭弩虚张声势。
黎瑞命人架起天盾，在前方开路，所有人紧挨着往箭射来的方向冲过去。
果然那些箭就跟绣花针一样，撞在天盾上，根本掀不起大浪，队伍持续朝前推进着。
黎瑞骑马跟在大后方，看到了远处数十架弩台的影子。
他抽出长剑，朝士兵下令：“摧毁那些重弩，踏平越东。”
太久没拔剑，此刻真是太畅快了。
士兵们全都士气高昂，直接扔了天盾，喊着“踏平越东”的口号就冲了过去。
就在他们挨到了那些弩台，正在摧毁它们的时候，对面的远处忽然亮起了一大片火光，秦涉川骑着一匹白马，忽然就从火光里冲了过来。
黎瑞猝不及防，瞬间勒住了马。
他又惊又怒，这才意识到这是一个连环计，他竟然被耍了！
秦涉川的身后还跟着乌压压的一大群兵，少说也有八千人。
整个南营，再加上主营的一部分。
但黎瑞不想撤，他举起刀，命令将士们继续冲锋陷阵。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战个痛快吧！
但是他显然低估了越东军的战斗力。
和平盛世的这些年，他们一点也没有疏于训练，不仅阵型变化莫测，武力强悍难摧，还拿出了数十种以前从未见过的新式武器。
而渡川这边，一在武力上弱势，二在军备上吃亏，三在策略上失蹄。
败局已定。
黎瑞简直要把牙都咬碎了，他极不甘心地吼了一声：“撤！”
秦涉川的眼里仿佛只有黎瑞，一路砍菜切瓜，受伤了也不顾，眼神凶狠得想要把他咬碎和血吞下。
但他站得太后，隔着一道道人肉屏障，秦涉川的刀根本就破不到他身边。
南退的途中，黎瑞越想越愤怒。
看着篝火冉冉的南营，他直接挑翻了火架，引燃了整片营帐。
隔着熊熊烈火，双方偃旗息鼓。
黎瑞带着只剩下不到一千的余兵驻扎在云溪北郊。然后迅速命人将蓝田的重武运来架在了北线边缘。
战火已经正式燃起。
黎瑞连夜派人去小苑寻找安和，结果等来的却是小苑失火，以及安和整队失踪的消息。
等将士们在北郊营地休整好之后，黎瑞立即出动军队，把云溪的府兵揪了一大半过来。
一时间，整个云溪都人心惶惶，纷纷闭门落锁。
黎瑞把他们圈在营地里，质问他们事情的始末。
穿蓝衣的府兵和穿红衣的官兵一向交流就很少。因为前者属云溪县管辖，后者为渡川军下派。只能说有绝对的等级压制，却没有分明的从属关系。
顾耀一向厚待府兵，从没对他们发过大难。这次他们两百多个人直接被提到耑王跟前，实在怕得要命。
光看着他们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黎瑞就心烦意乱了，他大声质问他们：“小苑失火究竟是怎么回事，安和去哪儿了！”
更气人的是，那些府兵只知道小苑失火，竟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更没一个人认识安和。
黎瑞看着这一群呆木蠢笨的酒囊饭袋，已经压制不住怒火了。他气得连杀了好几个。
“真是一群饭桶！”
府兵们全都挤在一处瑟瑟发抖。
一个府兵忽然冒出头来，说：“将军，听说小苑烧死了很多人，将军们会不会……”
唰——
他还没说完，人头就落了地。
躯体还在本能地抽动着，脖颈里的血喷了九尺高，溅了周围人满头满脸，嘴巴里还含着半截没说完的话。
府兵人群里立即掀起了一阵惊叫。
黎瑞满脸厌恶地说：“还问我会不会，是我在问你们。”
黎瑞拿起一块雪白的布巾，慢慢地擦拭剑上的血。
刀过流红，就跟放自己的血是一样惊悚的感觉。
又一个府兵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说：“失火那天，大概是在打四更的时候，有一群人从小苑出来，驾着马车往南边去了。”
黎瑞把头偏过来，冷漠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下一句。
可他就只知道这么多，只好低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剑光闪过，又一颗人头落地。
这次的血明显喷得低了一点，却引起了更大范围的、更高声的惊叫。
黎瑞没有一丝情绪，就像刚刚砍的只是一颗大白菜。
他用不咸不淡的语气说：“大概？一不能确定时间，二不知道一群人是谁，三不知道南边去往哪儿，四看见异常不查探。顾耀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府兵们就像被吓破了胆，一个个面如菜色，抖如筛糠。
说顾耀顾耀到，他从营地门口跑过来，重重地跪在了地上，恳求他：“耑王，我求求您，您放过他们吧！他们家中都还有妻儿老小要养活啊！”
黎瑞“呵呵”笑了一声，轻飘飘地说：“谁在乎？”
他忽然拔高了音量：“我走了多久才走到这一步，忍了多少年才忍到今天，踩了多少人的尸体才能踩上这片土地？谁在乎？”
无人敢出声。
他扔了刀，对顾耀说：“我暂时还没找到比你更适合的云溪县令，我不杀你。但我也不想跟你废话，这些兵我可以留一半，来挑吧。”
顾耀眼里都含了泪，他转头看着那群府兵。
他们是某些人的父亲，是某些人的儿子，是守护这片土地的卫士。
他捡起了地上的刀，划开了自己的脖子。
府兵哭成了一片。
黎瑞面无表情，准备离开。
顾耀的身体挡住了黎瑞的去路，他伸腿踢了一脚，顾耀的头软绵绵地偏到了一边。
“废物。”
身后一名将领发问：“将军，那这些人？”
黎瑞头也不回道：“他们都是为防御越东偷袭而牺牲的，是烈士。顾耀身先士卒，是好官。”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