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誓言
秦涉川对那棵龙血树印象深刻，因为当年来领赎金那群人就是在那里交接的。
一棵长在野外的百年老树，上面还缠着红色巾带，必然有什么故事。
第二日客船到了约定的地点，秦涉川与修宜君告别了船夫。
秦涉川仔细观察着那棵龙血树。
最显眼的就是上面挂着的红色锦带，有新有旧。
过去四年了，有些锦带仍然鲜艳。
这说明有人常年到此，在树上绑锦带，如今依旧保持着这个行为。
修宜君也望着这棵树出神。
树干粗壮需数人合抱，叶子尖尖的像一柄柄利剑。树上挂满了飘摇的红色锦带，树干的底部有许多愈合的刀口。
这就是母亲说起的那棵龙血树，这里就是她和父亲约定了要一起来的地方。
那个一厢情愿，无疾而终的约定啊。
秦涉川见她怔怔出神，轻声问她：“宜君，你在想什么？”
修宜君收起伤感，回他：“在北海时，母亲和我说起过渡南的一棵龙血树，那是她的秘密。她曾经和父亲约定，每年都要来看一看。可……父亲从未来赴过约。”
秦涉川知道，修靖轩不是不想，而是他那些年被北海的繁务缠着，脱不开身。
他只能安慰她：“如今你也算圆了他们的约定了。”
修宜君回应了一个释然的微笑。
不过她没想到，这棵野外的老树，竟牵扯进了那多个故事里。
秦涉川取下他的一条腕带，跃到树上缠了上去。
他攀着一条遒劲的分枝，认真地看着修宜君。
他说：“我也与你做个约定如何？”
“什么约定？”
“苍天神树、碧落亡灵为证，我此生唯你一人，定不负卿。我们不需要去赴什么约，以后有我的地方，就有你的家。”
这一番话重重落在了修宜君心头。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修宜君动情地回应了他的誓言。
“一世长安，命中注定。此生长宜，不负君。”
树上锦带随风飞舞，红色簇拥着白色。
情人的爱意弥漫在天地之间。
秦涉川放开树枝回落到地上，拢过修宜君，吻了吻她的额头，说道：“我看过上面的红条了，一个字都没有。但李桓指引我们到这儿来，或许是因为这是一处重要的接线点。我留下了腕带，可能会有人试图联系我们。”
修宜君没有回答，而是掏出了一张字条。
她将字条交到秦涉川手里，说道：“这是我换衣服的时候发现的。这个笔迹与和余桓的一模一样，是他留给我们的下一条线索。”
秦涉川念出了上面的两排字。
“楚家医馆，地道。”
修宜君点头，“确实有。”
秦涉川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我们便去吧。”
他转头望着密不透风的树林，接着说：“从这片林子穿过去，应该就是曾经的楚家医馆。不过要穿越这片树林怕是有些困难。”他轻松一笑，“都说嫁鸡随鸡，你要不要跟着我当一回樵夫？”
修宜君看着他充盈着笑意的眼睛，打趣他：“那你有信心穿过去吗，樵夫？”
秦涉川打开新雪扇的机关，扇尖所触，枝叶即落。
虽然新雪扇锋利，但修宜君还是有些心疼，问他：“你的贴身武器，就用来砍柴？”
秦涉川一手开路，一手紧紧抓着她，“本来是想沿途寻找线索的，结果一无所获。现在最快的路径就是从这里穿过去。不用我的新雪扇，难道用你的腰中剑？”
修宜君想了一下青峦的柔贴的薄刃，又想到假如王叔知道青峦被用来砍柴，怕是会被气得跳脚。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认真地对他说：“青峦，它的名字。青山不改，峰峦无阻。”
青山不改，峰峦无阻。岁月磨不平你的棱角，伤痕盖不住你的初心，樊笼锁不住你的向往。
秦涉川回：“好！”
他捏了捏修宜君的手，说：“用新雪我可心疼了，早知道就带一把砍柴刀了，看你倒是挺幸灾乐祸的。”
修宜君收起笑容，“正经”问他：“你不是会武功吗，带我飞过去。”
秦涉川也是直言直语：“这密林叫我如何飞？再说了，带着你我怎么飞得起来？”
话音刚落，手臂就狠挨了一揪。
秦涉川连连告饶：“诶，诶，我错了夫人，我这就继续砍柴，绝不多言了。”
他当真闭口不言了，而“夫人”这个称呼也成功封上了修宜君的嘴。
小半个时辰之后，两人到了树林的另一边。
新雪扇也算是为事业捐躯了，秦涉川把扇骨里的刀片拆了下来。
看到那条石子小路，修宜君由衷佩服他这神奇的方向感。
这条小路夹生着野草，但还能隐约看到通向。
两人沿着石子小路一路朝上，尽头是一片荒地。
这里曾经是世外桃源，人间善堂。
只可惜，再辛勤的功劳，终究也是抵挡不住时间的无情和记忆的退逝。
修宜君看了一转便起身行动，想找到之前的地窖入口，但她在那片荒地转了好几圈都没发现一丝痕迹。
秦涉川查看了一阵之后，便定定地站在了一处，就这么抱着胳膊看着她。
在她开始转第五圈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过去拉住了她，问道：“你是在划分领土吗？”
修宜君说：“我在找地窖的入口。”
秦涉川把她拉到自己刚刚站立的地方，扒拉开周围的野草，一条隐秘的缝隙露了出来。
秦涉川挑眉问她：“是这里吗？”
修宜君意识到他在嘲笑她，没好气地说：“你说呢？”
秦涉川殷勤地掀开石板，在前方为修宜君开道。
“走吧，夫人？”
修宜君本想搭他的手，听到这个称呼，伸到一半的手就想缩回去了。
但手还是被抓了过去，没能缩得回来。
秦涉川点燃了随身携带的膏烛，带着修宜君朝着隧道另一边走。
因为之前走过一次，修宜君对通道长度有所估量。约莫到了中段，隧道两边变得宽敞了一些。
秦涉川忽然停了下来，将烛火凑在了石壁上。
“石壁有字。”
修宜君凑到秦涉川身边，就着烛火认着上面的字。
六个字排成一排，写得龙飞凤舞，但仔细辨认还是能认出来。
那六个字是：“李涪玄，楚涵香。”
两人对视一眼，都颇为惊讶。
李涪玄是玄武堂上一任当家，怎会和楚涵香有联系？
秦涉川变换了烛光的方向，说：“后面还有字，但隐在了石壁夹缝里，烛火照不到。”
修宜君顺着烛火消失的地方看过去，果然发现了一处约两指宽的夹缝。
她伸手摸了进去，用指尖的触感识别里面刻的字。
这夹缝里的比外边显眼的这些字要娟秀细小一些。
她第一遍就认出了那些字，却实在不敢相信。
可再怎么反复辨认，也找不出其他答案了。
终于，她念出了那四个字：“虽离……勿忘。”
祖母说她曾与人有过约定，不能离开医馆。
难道那人就是李涪玄？
修宜君问：“楚家医馆玄武堂有关？”
秦涉川摇头道：“我不知道这两方有没有关系。”接着话锋一转：“但是你祖母肯定和李涪玄有关。”
他看了一眼微弱的烛火，拉起她的手往前走，“我们出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