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殊途
商契都签完了，顾耀才姗姗来迟，宋月华颇有遗憾。
顾耀同她解释：“前段时间我去蓝田县治理水患了，没想到秦歌楼竟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宋月华知道这位县令凡事都要亲力亲为的，尤其是在水患问题上。即使蓝田和云溪还隔着一个南山，他也将其惦记在心。宋月华也就不再说其他的了，只问他：“那水患解决了吗？”
“嗯，解决了。”
顾耀问她：“帮你把它盘回来怎么样？”
宋月华婉拒了：“您在秦歌楼的事情上已经帮了我太大的忙了，是我自己经营不善，才没留得住。”
顾耀还坚持，宋月华只好说：“我现在打算好好相夫教子，过个俗人生活了。”
顾耀跟她说：“俗人有俗乐，好好过日子，有什么需要就知会我。”
余桓在得知了沈南归的决定之后，跑来问她：“新东主来历不明，隐山隐水不露面，又有这么大的手笔，不是个简单的主。南归，你怎么想的？”
沈南归说：“能留在那里挺好的，至少可以养活自己。”
余桓的语气都有些急了：“养得活养不活的事还另说，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自降身位，去做一个艺妓？”
沈南归若无其事地问：“身位，我能有什么身位？”
余桓说：“就算你和秦家断了关系，你还可以你可以回北海去……”
他忽然顿住了。
沈南归的目光定在了余桓身上，眼神都变了。
“北海，为什么回北海？”
沈南归的气场压得人起鸡皮疙瘩，余桓只好继续把话说下去：“那里不是有你的亲人吗？”
沈南归继续追问：“你怎么知道那里有我的亲人？”她先堵了一条路：“宋姨都不知道。”
余桓答：“我听王涂说，你在北海有亲戚。”
沈南归仍盯着他，“王叔不会说。”
余桓叹了一口气，说：“你之前有段时间失魂了，我守着你的时候，听到你说你要回北海。”他无奈地挑起了眉，“你别跟审犯人一样审我啊。”
沈南归收回了怀疑和审视的目光，说：“我在渡南有想做的事情，哪儿也不去。”
余桓问她：“你想做什么？”
沈南归不想回答，打算堵住他的嘴，顺便再试探一下，“其实你不用担心我，我们非亲非故的，操太多心不好。”
余桓却想打破砂锅问到底，“我教导你，不能看你走入歧途！”
沈南归不耐烦了，“什么叫歧途，荣华富贵是歧途吗？锦衣玉食是歧途吗？前呼后拥是歧途吗？我就是我羡慕琳琅有人追捧，我就是热衷锦绣罗缎，我就是……”
余桓打断她：“行了，别说了。”
他很生气，胸口剧烈起伏着。
沈南归不知道他生的哪门子气。
余桓似乎在自我挣扎，挣扎了半天，终于说：“就当我倒霉，收了个倒霉徒弟，希望你不要把我拉下水才好。”
听这意思，余桓似乎还要继续教她。
何必呢。
沈南归直接逐客：“那你就离我远一点。”
谁料余桓竟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然后说：“我偏不！”
沈南归无言以对，只好下了一个诊断：这人有病。
第二年的二月初五，秦歌楼改建完成。
从苏河引来的环塘扩大了一倍，原本的独栋变成了三栋复式，青瓦全部卸除，改装为琉璃瓦。
主栋改为三层楼，百尺红台独占大堂。楼上设雅间，隔金屏。两座偏楼，一座兰楼专供客人下榻，一座梅楼留予伶倌、伙计宿身。
食宿、乐艺兼备，门面、服务两全。
宋月华担任总掌事。人们还习惯性地称呼她“宋掌柜”。
听说受到了某位高官的扶持，秦歌楼在开业前就备受瞩目，各地商贾世家争相求帖。开业那天，耑王派人送来一副亲题牌匾。四座哗然，满座皆赞。
席间兴起，有贵人留赋一篇，镌刻上堂。
《秦歌楼》
「渡南华郡，云溪荣城。岁聚六月，月凝初旬，疑有仙阁下凡，蓬莱入尘。
循紫气得见天容，追彩光始染华尘。育琅琊以怀，勾苏河为带，琉璃环翠，飞檐点簪。俊杰列席，红颜罗堂，引鹤向东来，召蝶翩舞起。
高朋莅满座，满座皆尽欢，欢庆佳阁成，成人身心美，美忆延百代。
雪覆青珂始盛世，再除玄武开太平。凡泥塑百相，苦行渡金身，乘刳木以继百代，抟扶摇而上青天。」
三月二十，云溪，雨。
太阳都落山了，沈南归才从秦歌楼回来。走的慢吞吞的，身上又是青一片紫一片。
宋月华把菜端上桌，心疼地说：“你也太拼命了吧，歇一两天不行吗？”
沈南归一边揉着自己酸痛的关节一边说：“不行啊，筋骨再不开就晚了。长痛不如短痛，拼一把，开了之后就轻松了。”
符离走过来给她捏肩膀，打趣她：“你以后就坐那里弹个曲就行了，还跳舞干什么？你一上台，我的饭碗都要没了。”
沈南归答她：“我总不能天天就坐那里弹琴吧？再说了，练舞也是对我自己有好处，你看我这体格弱的。”
菜上齐了，宋月华喊了一声王涂。过了一会儿，他摇摇晃晃地过来了。
宋月华赶紧去扶，嘴里却责备他：“你怎么又不坐轮椅！
王涂说：“那玩意儿硌得慌。”
符离接过话来：“宋姨，王叔已经在给自己做腿了。以他这手艺，双腿行走指日可待，您就别操心啦。”
沈南归附议：“嗯，我也相信王叔的手艺和毅力。”
宋月华不满，“你们就向着他，明明我对你们更好一些。”
沈南归与符离对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赶紧上去讨好宋掌柜。
吃完饭后，符离送上了自己带来的一件牡丹团花裙送给修宜君做贺礼，然后就准备告辞回梅楼。
宋月华看到她的礼物，才忽然想起自己还没送，立即回房里拿出了一本琴谱和一支梨花簪子。
她对修宜君说：“今天是你的生辰，这个琴谱是余琴师早些就给你备下了的，这个梨花簪是我和王涂给你准备的。希望你喜欢。”
沈南归双手接过，“宋姨有心了，我很喜欢，谢谢。”
符离从沈南归手里接过簪子打量一阵，“这么素呀，倒挺别致。”
沈南归笑了笑，说：“是挺别致的。”